小老太

作者简介：
商雪梅，19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爱好看书，记录生活，喜欢温柔而浪漫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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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独自走在这条布满青苔的狭窄的石巷中，耳边响起那用木头削成的拐杖击打地面的熟悉声儿。未见其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太手里那根经过年岁打磨得黝黑发亮的木棍。石巷的转角处是老太在风中瘦弱而坚定的身影，她越发瘦小了，说不上是被岁月蹉跎还是什么，看起来像是被生活吸去了水分，变得有些干瘪，乍一看，让人心生害怕。

老太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她的脚也是小小的。儿时和伙伴一起玩耍，便喜欢捉弄她，也随着别的小孩一起叫她小脚老太。村子里有句俗话叫“脚大江山稳”，我们小孩在耳濡目染下，唱起了“小脚小脚站不稳，当心出门摔个准……”的童谣。长大了些，懂得多了，才知道她的小脚是因为小时候被裹脚的缘故，又随小伙伴叫起了她裹脚小老太。有时候村子里有人家发生争吵，他们就会说对方的嘴像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位小老太，但我偶然见到过小老太洗裹脚布，长是挺长的，那裹脚布的颜色就像是被染了色一样，至于臭不臭，我没敢去闻。后来年岁渐长了一些，我心知叫长辈裹脚小老太是不对的，却改不过口了，好在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我只是心里为她冠上了裹脚小老太的名号。

岁月像是为她打了一层霜降，十年前的老太从双鬓斑白到现在的满头银霜。记忆中的小老太是常年一个人居住的，她喜欢小孩子，也喜欢我。小老太总是从衣服兜里捞出各种各样的糖果和花生瓜子，摊开手心递给我。当我得到了比其他小孩更多的糖果的时候，我就会兴奋地跑去跟别的小朋友炫耀，我也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喜欢围着小老太转。

关于小老太的记忆，糗事居多，我们可谓是相爱相杀。 在我两岁多的时候，小老太带着我出门放牛，路上，她和别人话家常，小小的我便接过绳索牵着那头顶两只角的大黑鬼，先走一步了。我不大记得最后他们怎么找到我的，只记得我在烂田里手脚朝天坐着起不来，哭累了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听大人们说，我是被牛撞翻到田里的，好在是烂田，也就是田里有水，不至于摔个屁股开花。他们找了我好久，最后还是有人经过看到田里小小一团的我，才把我捞起来，然后我生病发烧了。那次以后，我再也不跟着小老太一起去放牛了，但也只是不跟着一起去放牛。遇上农忙季节，我也会和一两个小孩帮忙小老太种玉米，我们小孩就用手指在泥土块中挖洞，数一颗两颗三颗或者四颗玉米放进洞里，再放一些白色的小圆粒，用手抓过泥土撒在上面。小老太说白色的小圆粒是化合肥，是好东西，有助于玉米生长，但我只觉得不好闻，味道刺鼻。

我有时候在想，小老太的裹脚布会不会也像那白色小圆粒一样刺鼻，可是化合肥可以是养料，裹脚布难道也可以像化合肥一样让小老太生长吗？有一次我趁小老太出门干活，把她晾在窗外的白色长条用树枝缠绕着一起给扔进茅坑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的裹脚布不见了，但是我后来看见她换上了新的裹脚布，这个要比之前的布条白得许多。

小时候，我见小老太小小一只，我以为只要扔掉那又长又臭的裹脚布，给小老太的黑色绣花布鞋里放一点化合肥，她就会像玉米一样，从小小一粒长成高过大人的绿色植株，但她没有。后来她换上了新的裹脚布，我渐渐长大了，不知道是我长高了，还是她被裹脚布束缚住了，她越来越矮小了。

石巷里的青苔除了又长，小老太手里的木棍仍然黝黑发亮，小小的脚上穿的还是黑色的绣花布鞋，只是那绣花鞋下是否还裹着染过色的白色布条，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