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边
辛波斯卡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诺奖诗人,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她擅长以幽默、诗意的口吻描述严肃主题和日常事物,以诗歌回答生活。
1.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于不写诗的荒谬。
我偏爱电影。
我偏爱猫。
我偏爱瓦塔河边的橡树。
我偏爱狄更斯,胜于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偏爱喜欢人们胜于热爱人类。
我偏爱手边放着针线,用于不时之需。
我偏爱绿色。
我偏爱不把一切都归咎于理性。
我偏爱例外。我偏爱及早离去。
——摘自《种种可能》
我偏爱这首诗,就像辛波斯卡偏爱电影,偏爱猫,偏爱瓦塔河边的橡树。在这首诗里,辛波斯卡对自己的日常生活作了十分坦率的表白,每一个意象,都是琐碎的场景,在她笔下,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都可以写入诗里。
现在,越来越多人追求诗与远方,好像诗只属于远方,不在当下。其实,万物皆诗,真正的诗和远方,也可以在闹市中,在我们日常言谈里。
2.
事件之书,总是从中途开始。
如果从未相遇,他们确信,
他们之间将什么也不会发生。
然而,从街道、楼梯、走廊传来的词语在说着什么?
也许,他们已无数次擦身而过?
——摘自《一见钟情》
这首诗是几米《向左走,向右走》绘本的灵感来源,也是《蓝白红三部曲》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钟情之作,它所表达的意念与电影《红》十分贴切,将爱情中的缘分写得含蓄迷人。
相爱的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是激情使他们结合在一起,然而,他们是否记得在相遇之前的无数次擦肩而过,也许是三年前,也许是上个礼拜,他们曾在人群中低声说「对不起」,在电话里不经意说过「打错了」。世间万物,似乎都在为这次相遇做准备。也许这就是偶然和命运的迷人之处吧。
3.
他们凝视彼此的眼睛,逐渐成了孪生子。
消退,神秘溃散,
各种差异在雷同中遇见彼此。
一如所有的颜色在白色中变得一致。
这两人谁翻倍了,谁消失了?
谁以两种笑容微笑?
谁的声音形成了两种音质?
谁以两个脑袋点头,又是谁同意?
谁的手势将茶匙举向两人的唇边?
谁剥夺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谁活着,谁已死去,
缠绕于某人的掌纹中?
——摘自《金婚纪念日》
这首诗描写了一对夫妻从新婚到金婚的过程,他们经历了恋爱、磨合到融洽的过程,到最后,他们的差异都交汇成雷同,几乎像是孪生子,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相爱使人消灭个性,变成一体,这并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幸福生活,这种复制对方,消失自己的相爱,真的幸福吗?诗的结尾,「他们两人看到一只鸽子飞到窗口歇脚」,似乎也暗示了婚姻的结局,不过形单影只。
4.
其他精彩书摘
1、我触摸这个世界,一个雕刻精美的画框。
2、假如,我们不能拥有足够的绝望、忧伤,以及这一切,那么,高傲的言辞将会消灭我们。
3、对于他,我太近了,以至不会被梦见。
4、我将手臂从他沉睡的脑袋下抽出——发麻,如刺满了隐形的针,每根针尖上坐着一位堕落天使,等待被清点。
5、这里躺着一个老派的女人,像个逗号。
6、我就是我。一个总是比他人更为费解的偶然。
7、我致力于创造一个世界,一个经过修订、改善的版本,为愚人描绘欢乐,为沉思者描绘忧郁,为秃顶描绘梳子,为老家伙描绘诡计。
8、为何,我们以这么多不必要的恐惧与忧伤,对待飞逝的时光?日子不会驻留,这是它的天性:今天一再逝去,成为明天。
9、别信仰来世,只有一味的怀疑,才能让你少一点苦难,可怜的灵魂。
10、当我说出「未来」这个词,第一个音节就已属过去。当我说出「寂静」这个词,我已破坏了它。当我说出「虚无」这个词,我已创造了虚无自身所不能把握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