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叶三三三
好歌词。今天是崔健的《投机分子》。
投机分子
词曲:崔健
突然来了一个机会空空的没有目的
就象当初姑娘生了我们我们没有说愿意
机会到底是什么一时还不太清楚
可行动已经是雷厉风行而且严肃
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经验我们也不喜欢过去
可是心里明白干下去一定会有新的结果
不知生活真的需要手段还是生活就该苦干
反正事情已经重新开始就不能够怕乱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
真理总是在远方姑娘总是在身旁
可是面对着她们的时候总与她们较量
明天还要继续繁忙虽然还是没有目的
只是充实着每个机会就象坚持在天堂
朋友请你过来帮帮忙不过不要你有太多知识
因为这儿的工作只需要感觉和胆量
朋友给你一个机会试一试第一次办事
就象你十八岁的时候给你一个姑娘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
这首歌有一股异常明亮的质感,像毕飞宇的小说《哥俩好》里少年图北那句宣言:“我只有胆子和无所谓”。
崔健的歌词经常具备一种随意的精准,如“当初姑娘生了我们”,是“姑娘”而非“母亲”或“妈妈”。倏忽今日,姑娘们的孩子业已成年,身边还是姑娘。这首歌里全是年轻人,完全没有腐朽老者的位置。十八岁的姑娘小伙儿赤手空拳站在广场中央,探头探脑,浑身是劲,要干什么没人清楚,“反正事情已经重新开始”。过去的经验已经过时,未来如何也不知道,干就是了,“心里明白干下去一定会有新的结果”。这是真正的少年心气,鲜活,鲁莽,一无所有而义无反顾——少废话,坦坦荡荡亮出你的欲望和力量。
这首歌原名《摇滚游击队之歌》,收录在崔健1991年发行的专辑《解决》中,创作年限或者比1991年更早。因未过审查,歌名改为《投机分子》。先后两个歌名恰如正副标题,构成微妙讽刺的互文效果。90年代,改革开放初显成效,经济迅猛发展,整个社会热气腾腾机遇遍地,摇滚青年们一时还不知道该歌唱什么和以什么方式歌唱,凭着荷尔蒙,凭着原始本能,肉体不可阻止地走在了精神的前面,我们依靠革命先辈留下的美妙经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抓住机会先表达先发泄了再说,谁知道哪一脚下去就是金矿?这首歌中的茫然、果敢与跃跃欲试,准确地切着现实生活的脉。
七年后的世纪末,崔健发行了专辑《无能的力量》。其中那首辛辣的《新鲜摇滚Rock‘n Roll》则是对《投机分子》的遥遥回答:
“你和腐朽有着一样的风格
用谎言维护着平庸的欢乐
你怀抱着吉它视野开阔
寻找着新的情人搞 Rock’n Roll
有人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说这就是当今流行的摇滚 Rock‘n Roll
有人问你你不感到累么
你说越累越出汗才越是真正的生活
这不是问题这样才简单
趁着还年轻能够干的就得赶紧干
这不是爱情这是激情
这是身体给予腐朽灵魂的一次震撼”
“疯狂不见了,恐惧出现了”。短短几年,一头冲向理想之路的游击队员变成了老兵痞,我们已经被曾经唾弃过的经验同化了,青春正在离开肉体,而始终没跟上的精神已经腐朽。摇滚青年的身边不再是姑娘而是情人,那是要去猎取的,甚至这猎取也难以为继,因为“也许她没有在家中等待着你,她独自一个人早已经出去……你浑身到处都是力量,除了你的诚实还是太软弱,她浑身散发着传统的芳香,等待着新鲜的摇滚 Rock’n Roll”——趁还来得及,快快痛饮这最后的红利,因为你的空虚已经昭然若揭,你马上就要被取代,被扫入历史的故纸堆。
那种一脚踩空、脚脚踩空的疲惫与自暴自弃被敏锐地抓住了。
崔健的作品,歌唱的从来不是情绪,而是情感。情感背后是作者的思考与洞见,出自对现实生活的深入体验。崔健的歌一直是厚重的,一直是真正的时代之声。正因如此,崔健的作品远未过时,但崔健已经过时。这很吊诡,但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