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斯坦纳《语言与沉默》读后感

梁爽 不安分的右耳

在与活死人的伟大对话(我们称为阅读)中,我们不是被动的角色,在不止是白日梦或因厌倦产生的欲望冷漠的地方,阅读是行动方式。我们参与在场,我们参与书中的声音。我们允许书中的声音进入我们的内心深处,尽管不是完全不设防。一首伟大诗歌,一部经典小说,挤压在我们身上,它们攻击、占有我们的意识的稳固高地。它们对我们的想象和欲望产生作用,对我们的抱负和最秘密的梦想施加影响;这是一种让我们受伤的奇怪主宰。焚书的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艺术家是不可控制的力量:自凡高以来,西方的眼睛看见松伯,无不注意到树梢上面冒出的烟火。
请尽可能地与文学同道。一个人读了《伊利亚特》地十四卷《普里阿摩斯夜会阿基琉斯),读了阿廖沙·卡拉马佐夫跪向星空那一幕,读了《蒙田随笔》的第二十章,读了哈姆莱特对这章的引用,如果他的人生没有改变,他对自己生命的领悟没有改变,他没有用一点点彻底不同的方式打量他行走其中的屋子,打量那些敲门的人,那么,他虽然是用肉眼在阅读,但他的心眼却是盲视。读了《安娜·卡列尼娜》或普鲁斯特的人,在心灵的深处,能不体验到新的虚弱或需求?
好的阅读要冒巨大的风险。它会使我们的身份、自我变得脆弱。癫痫病人在早期阶段会做一个独特的梦,陀思妥耶夫斯基讲过:一个人突然觉得脱离肉体而飞升,他回头看见自己,顿时感到疯狂和恐惧,因为另一个人进了他的身体,他再也没有回去的路。灵魂感到这种恐惧之后,会茫然摸索,直到骤然苏醒。
当我们捧读一部重要的作品,无论是文学还是哲学,无论是虚构还是理论,都会有同样的灵魂震颤苏醒的感觉。这感觉或许就逐渐完全地占有我们,我们像中了魔一样,在敬畏中前行,在残缺的认识中前行。
读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却依然能够无畏地面对镜中的自己,这样的读者,也许从字面上说,能够识文断字,但在最根本的意义上,不过是白丁而已。
传统价值的共同体已经破裂,词语已经变得扭曲而廉价,经典形式的叙述和比喻被复杂而短暂的方式取代,阅读的艺术,真正拥有识文断字能力的艺术,必须修复。文学批评的任务,就是帮助我们作为健全的读者阅读,以精确、敬畏和快乐为榜样。相比于创造行为,这是次要的任务。但它从来没有这样重要过。没有批评,创造本身或许也会陷入沉默。
-乔治·斯坦纳《语言与沉默》

继续《语言与沉默》

文学代表的只是普世危机的小部分。作家是语词的卫士和塑造者,但他不能独立完成。今日这点尤其不假。无论是在我们的社会中,还是在语词生活中,诗人的地位都大大降低。大多数科学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力,他清晰创意的话语理想只能强加于小范围的人文领域。
澳门海默指出,交流的中断在各们科学之间同样严峻,与科学和人文之间的交流中断一样。物理学家和数学家的互不理解,同样以加速度拉开。生物学家和天文学家隔着沉默的鸿沟遥望对方的工作。每个地方,知识分裂成碎片,越来越专业化,由技术语言守卫。一个人能够掌握的技术语言越来越少。
奥本海默暗示,在语言之间寻找桥梁,这种努力是误入歧途。努力向门外汉解释现代数学和物理学的现实观念,根本没有用。这不可能用任何真诚的方式做到。使用些粗糙的比喻来做,是散步虚假的谬论,助长理解的幻象。我们需要的是极度的谦卑,是承认常人实际上不能理解大多数的东西,承认即使是受过高深训练的知识分子对现实的认识也太少了。
也许大多数知识命定是破碎的。但我们不应该就此承认,历史、伦理和经济等知识的命运也是如此,社会和政治行为的分析与构想的命运也是如此。
在我们时代,政治语言已经感染了晦涩和疯癫。再大的谎言都能拐弯抹角地表达,再卑劣的残忍都能在历史主义的冗词中找到借口。除非我们能够在报纸、法律和政治中恢复语词意义和清晰的严谨,否则,我们的生活将被进一步拖向混沌。那时,一个新的黑暗时代将来临。
“谁知道呢,”布莱克默说,“或许下一个时代就根本不会用词语表达自己……,因为下一个时代也许不会像我们现在理解或过去三千年所理解的那样有文化。”
-乔治·斯坦纳《语言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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