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母 亲 的 嘱 咐
文/徐郁明（江苏）
“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每每读到汪曾祺先生在《蒲桥集》中的这句话，我总是被纠缠得心潮起伏，难以割舍。然而，在我的心里，也有一句话却始终在咆哮着，久久不能忘怀：“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啊！一辈子都要学会吃苦，有苦才会有甜！” 一九九八年，当我第一天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二十年多来，母亲的嘱咐夹杂着里下河的乡音，像一只敲打我灵魂的木鱼，一直驻在我的心里。
一九七四年的春天，我出生于高邮城南一个偏僻的村落里。土墼墙、茅草屋、泡桐花是每家每户的标配，袅娜的炊烟、油绿的麦苗、孱孱的溪流是我们童年的底色。
六岁那年，当父亲怀抱着一台崭新的百花牌收音机走进村子里的时候，李开敏的《秦香莲》便袅袅地飞进人们干渴的心田，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而我正和邻家女孩二英子在田间地头打猪草，挑荠菜子。
八岁那年的冬天，勤劳的父母终于把两间半的茅草屋推到了，新盖了四间宽大敞亮的新瓦房。
然而，美好的岁月终究经不起折腾。刚过完年，父亲便病倒了……美好的生活一下了跌进了谷底。
日子过得日渐捉襟见肘，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几年，更是我艰苦的少年时代。酷热的夏日，身边的小伙伴们常常吃一些冰棒，自己便用凉开水冲胭脂红红粉色素，带到“东岳庙”小学当饮料。上中学后，从家往返学校一天要走几十里，看到同学的“凤凰”、“永久”，便很羡慕。二十岁生日那天，除了一小段鞭炮的“噼啪”声外，没有任何生日礼物。母亲见我一言不发，便深情地对我说：“伢子，生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关键是你要恨苦用心，把苦吃在前头，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为了生活，坚强的母亲带领我们一路向前。养猪、种棉花、下西瓜、烧砖窑、贩卖瓜果……苦难的生活没有压倒我们，反倒给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抹上了一份甜蜜的记忆。
然而，光景日月像个破筛子，命运总是一次次地和我们进行着欲擒故纵的游戏。一九九一年的夏天，里下河地区遭受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涝灾害，洪水退却的时候，把生病数十年之久的父亲也带走了……母亲心中蓄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哀愁。出殡回来后，母亲便对我说：“伢子，人一辈子不容易，酸甜苦辣该是你的一样都少不了，爆灰还有发热的时候，人更要有点志气啊……”看到母亲日渐斑白的头发，我的心窝里面像撒了一把盐，眼睛立刻模糊了。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子欲养而父不在”，从此，我用一生的愧疚与不舍开始了心灵的跋涉和对生命意义的拷问!
岁月可以改变我们的容颜，却磨蚀不了愈发坚强的意志。我成了一块饥饿的石头，海绵吸水般地学习。虽然学习是辛苦的，但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却又充满了无穷的乐趣，不但给我以精神的享受，更照亮了我的青春和信仰。
泰戈尔说：“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我们永远不知道命运的结局，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其中的滋味和甘苦，才能享受苦乐相生、百味纷呈的人生乐趣。
随着岁月的流淌，母亲的嘱咐越发地在心里闪亮着。人生不可能都一帆风顺，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奏出世间的绝响。一程风雨，一束鲜花；一路荆棘，一片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