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人不去工作呢?即使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去做一些纯粹的不求报酬的事啊。运气不好也罢,能力不足也好,努力工作这件事情本身难道不应该是最正当的吗?这个世界难道不就应该如此严酷吗?如果这都做不到,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生存下去的。这一朴素的命题,正存在于生活的根本之中。无论是思考,审美,还是日常的寒暄,都应该是建立在这个根本之上的。因此,如这般每晚一成不变地躺卧一隅,互掷虚荣的客套,这难道不是件愚蠢的、盲目的、傲慢的、浅薄的事情吗?
而相比聚集在此处的这些人,那些精神更为高洁,才貌更加出众的人,却为了一件小小的工作而鞠躬尽瘁。那位电影导演的助手,其实是我们这些人里第一正直的。大家却对他冷嘲热讽,就连我也对他那干劲十足的样子感到为难,这样不好。干劲十足这个词,不是卑劣猥琐的东西,也不是滑稽好笑的东西。聚集在此处的人,个个都贫穷而又软弱。如今的时代思潮,却莫名其妙地娇惯他们,把他们变成十分让人不愉快的东西。而现在的我究竟还有没有余裕来亲切地款待他们呢?我也同他们一般,贫穷而又软弱,没有一点儿不同。现如今,那些灭亡的布尔乔亚们已经舍弃了意识形态中的不良品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改过自新。反倒是那些被上述思潮所娇惯孕育出的所谓的“市民辛普勒”之中,还残存着那种布尔乔亚阶级的颓废意识。当今时代的风貌,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复杂而微妙。一个人并非因为软弱或者贫穷就一定无法得到神的垂爱。因为在这些软弱和贫穷的人里也会有圣人。坚强之中当然也存在着善,可是神反而垂爱软弱和贫穷。
太宰治《花烛》,何青鹏译
收录于《关于爱与美》
现代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