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丰
最新一期的“精读堂”活动在千翻与作书店举行,作家王华应邀对畅销书和常销书《追风筝的人》作导读与精读。
作家王华是一个很挑剔的“读者”,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并不看重畅销书,认为畅销书不过是在一个时代或一个时段只受大众读者欢迎的书,风行一时而又很难长命。就像曾经的武侠小说、后来的玄幻小说,它们的确风行一时,但却很难长命。“我敬长销而不屑于畅销,以为畅销必不可能长销,《追风筝的人》的面世却给了我一重记耳光。”王华说,她是带着偏见走进这部书的,而该书成了她这几年来反复看的一部,书中画了很多的红线,都是感动过她的地方。
“有评价说,这是一部看哭了全世界的书。我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因为故事深入人心,直击每一个人的灵魂。”她说,每一部小说都应该是一部诉状,《追风筝的人》更多的是在控诉人性机器不可操控,控诉暗藏于人性中的心魔,提出只有赎罪才能找到良心的安宁,“这就是为什么这本书感动了全世界,因为全世界都在书里找到了共鸣。”
王华,国家一级作家,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桥溪庄》《傩赐》《家园》《花河》《花村》《花城》,小说集《天上没有云朵》,《向日葵》等,发表小说两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获奖,有作品被改编成电影,部分作品翻译到海外。
一
史诗与赎罪
《追风筝的人》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第一部小说,也是第一部由阿富汗裔作家创作的英文小说。该书于2003年出版后连续两年位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在美国销量超过700万册,并被翻译成61种语言在全球发行逾2000万册。2007年又被导演马克·福斯特拍成同名电影并获得80届奥斯卡最佳配乐提名。
世界上各大媒体对该书的评价不惜不吝赞美之词。《华盛顿邮报》评价说,该书“细腻勾勒家庭与友谊、背叛与救赎,无须图表与诠释就能打动并启发吾人”;《出版商周刊》认为,这不仅是一部政治史诗,也是一个关于童年选择如何影响成年生活的极度贴近人性的故事;《科克斯书评》评论说,“(该书)缠绕着背叛与赎罪的小说以阿富汗斯坦近代的悲剧为骨架,不仅仅是一个关于成长或移民的辛酸故事,作者把这两个元素都融人到得之不易的个人救赎宏景之中。”
王华认为,上述对《追风筝的人》一书的评论,围绕着两个关键词展开:“史诗”与“赎罪”。她解读说,“史诗”是指该书以阿富汗在1973-1978的共和国时期、1979-1989苏联入侵、1996-2001塔利班执政这数十年的时间为创作背景,同时还写到了纳迪尔国王时期和末代国王查希尔时期。作者卡勒德·胡赛尼,1965年生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市,1980年随父亲迁往美国,1993年取得行医执照,1999年开始创作,2003年出版第一部小说《追风筝的人》。曾获得联合国人道主义奖、约翰·斯坦贝克文学奖等多个奖项,并受邀担任联合国难民署亲善大使。从中不难看到,作者正是经历了查希尔时期、共和国时期、苏联入侵时期、塔利班执政时期等。“据作者自述,他和他的兄弟在喀布尔度过的日子,就像《追风筝的人》的主人公阿米尔和哈桑的生活那样: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冬天就去放风筝,在电影院看约翰·韦恩的电影。”
王华说,不是只要写了一段历史的作品都叫“史诗”,《追风筝的人》之所以能够吸引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读者,之所以能感动全世界,是因为它讨论了关于人性和人性的救赎问题,“它不仅仅展示了一个人的心灵成长史,也展示了一个民族的灵魂史,一个国家的苦难史。”
二
当“自私”和“无私”成为兄弟
讲座上,王华围绕着书中的三句话,对《追风筝的人》的故事线和思想线作了导读。
第一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是哈桑对阿米尔说的。阿米尔是一位富人子弟,哈桑则是他家仆人阿里的儿子,两人相隔一年出生,一起长大。这里一开始就出现了等级之分,但阿米尔在哈桑面前从来就自信不起来,因为她父亲总恨他铁成不了钢,总偏爱哈桑。阿米尔一直在嫉妒哈桑,而哈桑则一直把阿米尔当做最好的朋友,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第二句话:“喝过同样的乳汁长大的人就是兄弟。”阿米尔的母亲死于难产,哈桑的母亲生下他后就跟一群艺人逃走了,他们两人吃的是同一个乳母的奶,所以他们是兄弟。在阿米尔心里,爸爸最重要;在哈桑心里,阿米尔最重要。“从这个苗头,便可看出两种人格雏形——一个自私而懦弱,一个无私而勇敢,”王华说,阿米尔和哈桑,一个是上层人,一个是下层人,一个一心只为了利用,一个却全心全意地忠诚,当“自私”和“无私”成为兄弟,就有故事了。
后来阿米尔做了两件不可挽回的错事:一件是在亲眼目睹为自己追风筝的哈桑被强暴的时候,自己却逃之夭夭了;二件是诬陷哈桑偷盗,将他们父子赶出了家门。阿米尔还给自己的过错找到了两个理由:自己是因为懦弱;歧视对方的民族出生。
所有的过错,回归到《追风筝的人》第一章抛出了一个命题:“那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王华说,没有用“重新”而是用了“再次”,并不仅仅是因为语言习惯的问题,更多的是在说明人的复杂,人性的复杂,我们不能随便断定一个人是好人或者坏人,一个反社会分子可能是个十分孝顺的人,相反,一个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可能曾经杀过人。在书中有一条副线,阿米尔的父亲——一个勇敢、正直,敢于为别人挺身而出德高望重的人,却与自己的仆人兄弟阿里的妻子偷情,生下了阿桑。
王华说,“再次成为好人”意味着我们可以在成长中不断救赎自己,我们的成长,是一个不断悔过,不断自新的过程。
三
“再次成为好人”
悔过是需要勇气的,它意味着必须承认并且面对自己的罪过。“我们试着去想一想,我们一路走来,那些被我们抛弃在人生路上的、我们不敢正视的往事,那些令我们想起来就不禁脸红、不禁想找地缝钻的荒唐事,那些不耻的事情,你敢说你没有吗?”王华自问自答地说,不敢,任何人都不敢。哪怕可以找诸如“人非圣贤”自我开脱,但那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当我们用这句话自我安慰时,你的良心就真的安宁了吗?”
王华说,《追风筝的人》里“风筝”这种意向非常棒,“事实上,我们的一生就像放风筝,我们的各种欲望、各种感情、我们或好或坏的足迹,我们高尚的或者卑劣的灵魂……虽然看似可以被抛弃在身后,却永远被一根线连着,而线的另一头,是我们牵着的。”
她提到,中国人也喜欢放风筝,有种说法认为放风筝就是放晦气,所以那些断了线的风筝是没人去捡的,因为那不吉利。“其实放风筝是想把恐惧放走,让它随风飘走,不要它再困绕自己。”王华说,本书中的风筝却无意间成了一种象征:“追回断线的风筝,就等于追回再次做一个好人的机会!我们把那些牵着不堪过往,牵着那些因贪婪而生的各种欲望的风筝线割掉就可以了吗?不可以,得追回来,得勇敢面对并弥补。”
王华认为,每一部小说都应该是一部诉状,《追风筝的人》控诉了一段民族史,也控诉暗藏于人性中的心魔。“人,性本善吗?人,性本恶吗?这个题目本身就是错的,它没有标准答案。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善靠近,努力到最后。”王华说,在书中的最后,获得救赎的阿米尔也喊出了他父亲曾向他喊过的那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