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婚事
文/王思革
思真三哥是一个不爱说话且非常固执而又心胸狭窄的人,都二十八、九岁的人了,还没有成家。母亲在的时候就一直为这事犯愁,母亲去世以后,又轮上我这个当弟的熬煎了。
在陕北这个地方,一般结婚都早,年轻女孩子大都在十七、八岁就结了婚。有的结婚还早,到了这个年龄甚至把两个孩子都抱上了。超过二十岁的女人几乎很少,即便有,也是五官不全或是有什么大毛病。象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也很难找到媳妇,只能眼睁睁地打光棍了。再加上三哥那性格,一脚踢不出个屁来,初来乍到,人生面不熟的,想说个媳妇更是难上加难。为这事,我不知操了多少心,跑了多少腿,求了多少人,一听说哪里有个合适向,不管白天黑夜我都会扔下手中的活,立马跑去打听,可是始终定不下个曲曲道道来,看着他快三十的人了,一直成不下个家真叫人着急。
一天上午,有人来我家说,高池村有个好向口,女方年龄跟他差不多,模样长的也不错,男人病逝了,跟前有两个孩子,如果三哥愿意,他想给把这门亲说成,我一听这话很高兴,心想:“既然年龄相当,有两个孩子怕什么?将来把他们养大还不是自己的娃吗?况且女方没有做手术,不是还能生吗?结了婚再要一个不就行了吗?”想到这里,我便赶紧找人把他叫回家,谁知这事对他一说,他不但不成情,反而一听大怒:“这种事你也能说得出口?我还没结过婚就让我要寡妇,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叫人听了岂不笑掉了大牙!这事我不干!那怕打一辈子光棍都行!”一听这话,来人的脸涨得绯红,心里更不痛快回答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不愿意,权当我放了个屁,什么都没说,以后这种事不管就是了。”说着气冲冲地就走了。当时我无论如何都劝不回来,可怜那介绍人连便饭都没吃成。
为了这事,我对三哥提出了批评,我对他说:“这件事你做得不对,人家好心好意跑来说媒,本身是件好事,你那么一说,谁不生气?不愿意就算了,为什么要说那些难听的话?再说让人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提亲?都没有看看自己老大不小了,还那么倔气。”听了我这番话,他自觉没礼,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便说:“你说的倒也是,我不该当着人家的面说那些气话,但是,给我说个二婚,我是坚决不同意!”从那以后,给他提寡妇亲事的事,也有几个,但是,我知道他那犟脾气,我只得没让他知道就婉言拒绝了。
一九七五年二月的一天,本村的何功德跑来说:他最近去了一趟岳父家,听说村里来了一个陕北女子,二十多岁,住在亲戚家,看到这里生活好,一心想在当地找个女婿,说了几个都没说成,问三哥如果同意的话不妨去看看。听到这话我赶忙把他叫了回来,一商量他很高兴,于是,在第二天一早就一起去了张村驿他丈人家。把那女子叫来,两人见了面,互相问了下情况,双方都很乐意,并给那女人买了身衣服就算把婚事定下来了。
到了三月份,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就很快结了婚。那时,在我心里如释重负,觉得这个心愿已了,从此我便可以轻轻松松地过自己的日子了。我曾在结婚的当天对他两人说:“今天你们的喜事办完了,也算了结了母亲的一个心愿,她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遗憾的是她没能亲眼看到。今天我这个当弟的,就算完成了任务,以后你俩人一定要好好团结,把日子过好,这样叫母亲放心,我们也就放心啦!”听完我这语重心长的嘱托,他俩也笑着点了点头回答:“我俩的事让你费了不少心,出了不少力,今后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你呢?”听见他们的回答,我心里不仅乐滋滋的,浑身上下就像卸了盔甲的将军——全身轻松了好多。
可是事与愿违,好景不长,结婚后不到两个月,他们就开始闹矛盾,起先只是争争吵吵,后来发展到大吵大闹直至动起手来。每次吵架也免不了我去劝架,也少不了亲邻们的劝说,一开始这些的劝解还像“万金油”一样起了些作用,可是越是往后,这种“药劲”过了,也就没有什么效果了。邻居们听着他俩的吵骂声,成了家常便饭,慢慢地再无人去理会,有的人甚至向三哥提出:“象这样的坏婆娘,干脆把她打死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话虽这么说,事可不能那么做!这不是只狗,是条人命啊!况且打人本身就是犯法的事。我怕三哥缺乏理智,在气头上再做出什么过头的举动,后果是难以设想的,尽管很生气,但只能耐着性子,再次去劝说。一到门口便听见那女人操着满口的陕北腔破口大骂:“……狗日的,你是个死人,没本事的男人,干让你长了个男人的几巴,老娘就是要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啥都不干!你有本事去挣大钱呀,没钱还说什么婆娘!你养得起吗?”一边骂,一边还把手里的棍子在地上敲得“嘣嘣”响。三哥没有还嘴,只是脸憋得通红,坐在灶门口正在架火,只见他低着头“哎哎”地叹着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听见骂声,我害怕他俩再打起来,急急地推门进去,谁知一不小心,一脚踩了些黏糊的东西,差点把我摔倒,接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向我迎面扑来,让人直发恶心,低头一看,竟然踩了一脚的稀屎!当时窝了一肚子的气,赶紧跑到院里擦那鞋上的屎,一边擦,一边骂:“你们这俩亏人的东西,真不是玩意,吵嘴归吵嘴,为什么把屎拉到屋里!把人都丢完了,还嫌不够?”接着又对三哥吼道:“还不赶快把屎打置出去?难道自己还不嫌臭吗?真够丢人现眼的。”
“那是她拉的,这几天都在屋里拉屎,专门跟我对着干,要打扫,去找她,我不干!”
“你说什么?不管是谁拉的,现在还说不清,你必须给我打扫了,不然,从今以后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大不了,我没有你这个三哥!”一听这话,不由得一肚子气全向他撒了出去,顺便向外走了几步。
他看见我生气了,又害怕我走了没人管他们的事情,只好无奈地说:“好我的兄弟,你先别走,这堆“狗屎” 我打扫便是了。”说着,他拿了铁锨把那堆屎端了出去,然后又铲了些土把那脏地方盖了盖,这才把我让到屋里。
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一阵,都在气头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中间没有个见证人,我一时说不清谁是谁非,只能把话题转了一下,说了些今后要相互谅解,如何过好光景,别让外人看笑话,暂时调和了那种僵硬的局面。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这种缓和只能是暂时的,矛盾的焦点解决不了,这个难缠的“结”是永远解不开的。
三哥的这桩婚事,是十分不幸的。当时娘家离得远,谁也不了解她们的情况,只看到当时的表面还可以,便匆匆忙忙的结了婚,以至于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人在娘家当女子时,就是一个好吃懒做,没钱养活不活的东西,并不是人们说的那种纯真的少女。开始她曾嫁过一家人家,因为她那种胡搅蛮缠和不检点的恶习,不久便离了婚,而且还拐了人家一些钱财。可是,现在知道了为时已晚,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像手上的热馒头一样,碰又碰不得,吃又吃不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再说。她曾经多次提出离婚,可是三哥一直不肯,这些谁都理解,因为当时结个婚,确实是不容易的,就是条件好的人家也得拉些债务,更何况我们这些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新来户呢?再说谁不盼望将就一年半载,生个孩子,改改毛病,说不上慢慢会好起来的,报着这种侥幸心理,不管她怎么耍横,只能忍气吞声,决不答应离婚的事。
后来,她看三哥没有离婚的意思就采取恶人先告状的办法,一纸状子告上了法庭,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法律是有尊严的,是重事实依据的,经过法庭的认真调查、取证,她的“状子”成了诬告,没有达到她的离婚目的。这时她已无脸回家,只能偷偷地躲在她的亲戚家。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报着和好的愿望曾去亲自去叫过两次,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又过了几天,等再次去叫的时候,她已回了陕北娘家,与此同时,她还捏造事实请人写了一封很长的“状子,”在省委书记李尔重去陕北考察的时候,竟然托人交到了他的手里,当时李尔重书记就亲笔批复了这个案子,并要求当地司法部门:“彻查此案,严肃处理。”当时在富县政法界成了头号新闻。当然,我兄弟二人也就成了首长手下“严肃处理”的对象了。可是,经过再次调查,这个案子又以“纯属诬告”而宣布告终。
鉴于当时那种情况,我觉得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曾经劝三哥说:“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看没有必要在等了,还是及早离婚为好!”然而,他却仍不死心,非要把她找回来不可,弄得我没办法,只得和他去了志丹县他丈人家,结果去了连一句热情的话都没有,她们仍然坚持离婚,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我们只好答应了她离婚的要求,灰溜溜地回到了家中。这一来回,不仅耽误了七、八天时间,而且还撂了二、三百元钱。
过了不长一段时间,张村驿法庭就对这一桩婚姻诉讼作出了最终离婚的判决。这就是三哥那件不幸婚姻的最后结局。
后来公社综合厂解散了,他又回到队上,住了一年的时间。直到一九七七年,经思正二哥的同意,他便去了新疆乌鲁木齐,在那里找了工作,成了家并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