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也像其他武侠大家一样讲故事,那古龙绝讲不过金庸,如果注重描述武功套路打斗场面,那古龙只不过是又一个温瑞安或诸葛青云。聪明的古龙当然另辟溪径,也确实打出了属于自己独特的一片天地。
古龙的作品淡化了背景,抛弃了厚重的家国情怀。他只注重写人写意,他只注重写人的状态。他将人性的善恶美丑,人的生存状态,人的情感尤其是爱情写到了极至。
看古龙的小说,有时让人喘不过气来,想放弃,但你回过头来,不得不佩服他的睿智。他实际上也在讲故事,但他的故事以研究人为目的,研究人生的意义,研究人生真谛,研究人性中给世人警醒的东西。
同时他的故事不说教,不沉重。他的主角一出场俊朗潇洒,武功出奇,没有苦难。然而一出场会面临许多挑战,就像我们直接面对各种社会压力一样,然后你会随着主人公一起披荆斩棘,去赢得生活,去获得生活的智慧。
因而古龙的语言不仅简洁洗练幽默,而且充满着人生哲理。比如他说:人的脸本就是个面具,一个随环境和心情而改变的面具;无论多可怕的武器,都比不上人类的信心;再周密的阴谋都有破绽,再雄伟的山峦都有缺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比如他说:欲望是人类最大的痛苦;暴雨总是容易过去,正如盛名总是难以保持。等等等等,读古龙的书,让人思考,让人收获,受益匪浅。
古龙将人性的极致进行了解剖,在他笔下有象楚香帅和胡铁花一样坚如磐石的友谊,也有如马空群居心叵测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在《有情剑客无情剑》他说过: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最可怕的敌人是朋友,因为你不知道他会这样做。
由于他的经历,所以他对爱情的见解也独特。在他的作品中,很多爱情都走向极端,要么仇恨似海,要么变态无常,有的因爱挑起江湖的血雨腥风。如石观音、移花宫主之流终因失爱蜕变为荼毒武林,嗜杀成性的女魔头。
古龙小说中的爱情既荡气回肠,又让人心惊胆战,同时也让人唏嘘不已,欲罢不能。他对爱情爱人的一些哲理性归纳不禁让人哑然失笑,但又让人感慨万端欣然接受。
他说:你愈下决心不思念对方,就愈思念对方,因为决心不思念对方正是思念对方;女人就像影子,你追她永远追不上,你一转身她就跟着你的屁股走;只有温柔的微笑,才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流星.蝴蝶.剑》)。
古龙的第二大特点就是将武功写出了境界。他不写套路,不写武功发展演变,他重在用戏剧语言来造势,注重心理气势塑造,武功及排名让给了作品中的百晓生去做,所以古龙的武功没有招式,你只能感受到肃杀逼人的气势。
他往往以几句简洁冷峻的戏剧化语言,一下烘托出脊背发冷,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所以古龙的小说最适宜拍电影,他是所有武侠小说家中,作品被拍成电影最多的,没有之一。
古先生武功境界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创新式地建立了暴力美学,杀人是门艺术。象中原一点红,杀人不多不少只一下,剑尖在敌人喉结点刺出缨红的血点,他每次杀完人后象欣赏艺术品一样审视自己的杰作。
古龙强调,世间武功皆能破,唯快不破。古龙小说中的大家出手疾似流星,杀人于无形。陆小凤算准每次对手将刺中自己最后千分之一秒时,正是对手以为得手而松懈时,他闪电出手,两指夹住剑尖。每每看到此处,让人屏住呼吸,身体麻木,接着长舒大气,酣畅淋漓,通体透爽。
二是古先生将武学上升到哲学高度,他书中武功均渗透了哲学思想。他认为至高武功无为而为。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不需要兵器,只要有爱,有天地之爱,有宇宙之爱,你就会战胜一切。他在《浣花洗剑录》中借武当苍木道长阐述武学至高精髓:万物有爱,坐望一切,融于自然。如果说金庸是大师,那么古龙当之无愧是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