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文字

悼毕军

王建安

和朱君浩不见面已有数月,心颇念之。又因手机不再使用,便只好在QQ上留言,寄希望其看到后回复,可仍然杳无音信。昨夜登录他的QQ空间,留言问他近来可还安好。又见他的空间相册里有他以前的同学的留言,想这些人是否有朱君的消息呢?便试着打开了一个留言者的空间。孰料到竟然看到了朱君同学毕军的照片。于是,那原本模糊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又渐渐地清晰起来。

和毕军认识也是一种机缘巧合。那似乎是一年的暑假,他跑到我们大学朱君宿舍来住一张空铺。原因什么,早已忘却,也似乎从没有打听过。我们汉语言文学班的两个男生宿舍是最爱彼此串门的。其时虽是假期,宿舍没有多少人,但还是爱走动走动。一来二去,慢慢也就和毕军认识了,也能聊到一起,谈谈各自的生活了。我当时是在为了考研而准备着。毕军则早出晚归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我对中国的教育机制是至今也没有弄明白的。只记得那会他已经毕业了,还拿出毕业证书给我们看。我对别人的事情本来就不太放在心上。寒暄着称美了几句。到现在也只留下一个大红本子,一个稍小的绿本子的模样,以及好像是西北大学还是财经学院的印章的记忆了。印象实在是太久远了。对,还有他念的好像是两年还是三年的学,总之是和我不同。而他似乎又是从财经学院毕业,要到西北大学再学习之类的。也许完全和现实颠倒、混淆也未可知。想找朱君来问问,而朱现在却联系不上。
毕军那时候有个奇怪的习惯。一张空床板,下铺的,只铺一张凉席,每天晚上睡觉前必定端一盆水,冲洗凉席,边边角角都浸透,像是在给凉席泡澡。他说这样睡着凉快。我想,这可能是长江边上长大的孩子怕热毛病的体现吧。我是万万学不来的,一则在上铺,凉席下还有褥子——真不知道在空床板睡觉是什么滋味;二则凉席上堆着书,总不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和毕军虽然每晚总能见到,也能唠一会,但那时候考研的压力大,对毕军讲的那些发生在他们同学身上的奇闻异事也都忘光光了。后来他便上学去了,原以为日后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了。谁知道有一次心血来潮的跑陕西省图书馆底层的售书处闲逛,居然看到了毕军。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书架,在埋头阅读一本关于汽车修理之类的杂志。那时候似乎彼此都为这意外的重逢而喜悦。只是遗憾没有的长谈,毕竟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上升到友谊的地步,也仅是同为朱君的朋友罢了。可谁又能想到,这一次的见面竟成为了永别。
时间匆匆,转眼我也毕业了。忙忙碌碌,纷纷杂杂得又沉浸在古代文学的学习里,匆忙中一直也没有想到过毕军。再次提到他,还是朱君来学校看望我的时候。谁知道从朱君口中说出“他已经离开人世”的噩耗。而死亡的原因也恰恰与汽车有关。据朱君将,毕军和他陕北的一个大学同学开车到沙漠里玩,迷失了方向,不幸的是又出了事故。毕军受了重伤,但他的那个大学同学竟让他守着车,自己一个人离开且拦了一辆过往的车回到城里疗伤去了。等他领着一帮人回来取车的时候,毕军已经停止呼吸良久了。
朱君和我说这事情的时间已然是去年过年前,距离毕军的离去已经很有段时间。现在,马上又到了要过年的时候了,算算毕军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愈两载,而距我和他见最后一面的时间则更遥远了。记得朱君那时候给我说这话很气愤的样子,说那个舍下毕军独自离开的陕北人还在为赔偿费和毕军家人扯来扯去的扯皮。他还很悲伤的讲到毕军老年丧子的父母那无尽的哀伤。
唉,我曾无数次地感叹时光流逝的飞快,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要珍惜时间,可还是白白浪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光阴。想想毕军,一个人忍着多大的痛苦,在车里,在沙漠里,在漆黑的夜里,在饥饿里,在寒冷里,在寂寥里,一分一秒地遭受着死神的扼杀。他该是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多么后悔啊,他有多少的牵挂,又有多少未了的心愿啊。也许,那时候,时间对于他来讲,简直是无价的,只是……一切都晚了。老天总是残忍,就将这样一个生命活活地带走了。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残酷而无奈的人生。
看着朱君同学空间里毕军的相片,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看去一副青春与孤傲的样子。可惜这原本应该鲜活的生命如今去只能活在少数人的记忆里了。而我,作为一个本不熟悉的“朋友”,也仅能在这里聊记数语,权当是对他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一段时光的迟来的悼念吧。毕竟他是我的同辈中人,又是如此年轻就离开了。
忽然想到了黛玉《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股悲凉的寒意从心底蒸腾出来。“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毕军离去了,不必再承受现世纷杂带给人的烦恼,只是对于如此的年龄,总还是让人忆之而唏嘘,思之而叹惋的。现在,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身体可还安好。可恨的是朱君竟然和所有同学断了联系,否则,从他口中定能得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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