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找时间静静地写一篇关于你的文章,心无旁骛,只写你。再不是随手拈来的一段话,一个故事,也不是借着你的诗词去表达其他。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是不是所有的家财万贯都有千金一去不复还的时候,是不是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有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时候,是不是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会随着红颜老死而随波逐流……
曾经的一句“你放心”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冲破了多少的障碍,又激起了多少的波澜,短短三个字是前所未有的心声的表达,胜过千言万语,终却也抵不过“花落人亡两不知”的结局……
犹记得:
那一年,黛玉还没有芳魂消耗,我笑着看完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原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就是这样;
那一年,金玉良缘还没有成就,我一边看滴翠亭杨妃戏彩蝶一边想象着那幅明媚温婉的画面,原来她就是那山中高士晶莹雪;
那一年元春还未因政治争斗而大梦归天,荣国府归省庆元宵是那般烈火烹油,繁花似锦,荣极一时绝不是随口一谈;
那一年,探春还没有远嫁,我还在膜拜中读着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才自精明志自高,在那样的脂粉女儿中,又是那样的出身,纵然没有林四娘的英媚,但也算得上是巾帼了吧;
那一年,迎春还未入狼口,侯门千金,质同蒲柳,一频一举,莞尔一笑都是闺中淑女的样子,别人说她怯懦,其实她只是无争罢了;
那一年,惜春还未看破红尘,桃红柳绿下,她和智能儿嬉笑着,头戴宫花,朝气蓬勃,《携蝗大嚼图》画着姐妹间的灿烂,也画着你今后唯一的回忆;
那一年,湘云还未从凤冠霞帔到一身白衣,一句“只恐石凉花睡去”说尽了醉卧芍药裀下的你,一句“爱哥哥”透着俏皮,也透着你的一颗赤子之心;
那一年,妙玉还未曾陷入淖泥之中,自比“槛外人”也不过是不愿再落于世俗,“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其实才华馥比仙的你又何必过于掩盖自己的光芒;
那一年凤姐还没有被休弃,“凤辣子”讨尽了众人欢心,“一夜北风紧”给足了众人余地;
那一年,巧姐家道未落,无意间交换的佛手埋下了“七巧板”的美好姻缘,你不知道,相比生在权相之家身边却有着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其实平淡对于你最是幸福;
那一年,李纨还未黄泉路近,贾珠已逝,兰儿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大观园中她带着姐妹们吟诗颂对,“兰桂齐芳”,“珠冠凤袄”是那么高昂;
那一年,可卿还未淫丧天香楼,贾府上下对她只有宠爱和尊敬,花容月貌,玉骨雪肤,却也沦落为政治牺牲品。
也曾为博红颜一笑撕尽画扇,也曾为雨天听不到开门声的丫鬟而暴跳怒目,也曾为画蔷的龄官被雨淋满衣衫,也曾为好友出头而公然起闹学堂。然而当红颜随花自飘零水自流,你是否还记得那年树下共品西厢时的誓言?
当姐妹远嫁丫鬟抱屈而死,你除了对井多烧一炷香,对花多写一篇诔文,你的无奈又多了几分?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三世情缘,纵使流再多的泪也都是为报你的灌溉之恩。于是我想象着假如,假如三生石畔没有滋长出绛珠草,假如神瑛侍者没有以水灌溉,假如绛珠仙子没有随神瑛侍者下世为人,当所有的假如都成为真实,那么初见时,你是否还会笑着脱口说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同床而眠,同桌而食,同器而用,看到他摔掉通灵宝玉你会急切,看到他收藏麒麟你会生气,看到他变成呆雁你会警示,听他说出那句“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你会着急,可是当你听闻他说“林妹妹从不说这些混账话”时,所有的孤独,冷僻早已烟消云散,虽然有悲有惊,但至少是欣慰的,可是为何,为何在秋雨冷夜下你又会写出“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的诗句呢?是害怕这深情为家族所不容还是害怕无人可为你做主?
人们总说同一阶段的年龄下,女孩总是比男孩成熟。短暂的美好如同烟花一样,绽放时绚丽缤纷,陨落后无人回叹。
长姐薨逝,祖母病逝,林妹妹香消玉殒。于是你无助,你感慨,你彷徨,家道开始走向没落,你变成家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于是,金玉良缘终于成就,一个是权相世家的翩翩公子,一个是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一对璧人,千古佳话,只是她到底不是挚爱,没有人知道,从前世的木石姻缘到儿时的两小无猜到少时的一往情深,林妹妹早已渗入他的心中,脑中,骨髓中。于是儿时的一句气话竟变成了真,于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竟成了最大的讽刺。遁入空门是否真的让你有了些许安慰?
“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原来这就是结局,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一样,陷落的迷失了,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远去了。命已还,泪已尽,故事走到尽头,顽石回归山下。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