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之夜

喀什之夜

●宁 和(四川)

喀什的夜来得晚了些。晚上九点半,当最后一抹亮光从天边隐去,正式拉开夜的序幕。

客栈就在古城边上。顺着墙根,穿过一道小门,即可进到城里。店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几年前旅行到此,喜欢上这里,遂盘下几处民居打造民宿。这样的故事在各地上演,喀什也不例外。
同样来自外乡的小伙子已在酒吧门口摆好行头,拨弄着吉他的弦准备开唱。
初进古城,手边没有一张地图是不行的。但光看地图,也会不知身在何处。大大小小格子似的地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巴扎,什么木器巴扎、帽子巴扎、维药巴扎……逛了一圈,才弄明白,它们都是按街道集中售卖商品,比如帽子巴扎就是一整条街都卖帽子,别无其他。

此刻的汗巴扎无疑是最热闹的。人头攒动,美食满目,烤肉串的呲呲声、榨水果的嗡嗡声、摊主热情的招呼声,这家看看榨一杯石榴汁,那家瞧瞧烤一个肉串,味蕾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中,已经撑饱。
巴依老爷的家客来人往,岁月变迁,院子依旧保持着原貌。粮仓的粮食满满当当,不愧主人富有抠门的名号。会客厅铺着豪华地毯,桌子上堆满干果酒器,仿佛一场宴请正要开始。挂毯上绣着女子的图像,据说是那位初恋未果的情人。管家的算盘还放在桌子上,不知在上面打过多少算计。
旅拍的小姐姐们穿着漂亮衣裳,摆着造型在楼上的窗口俯瞰,像是瞧见巴依老爷正牵着毛驴进来,上到天台,喝一口茶,悠悠望向远方。且看明天,他和阿凡提的故事还要继续。

我们买了几把铜壶,在坎土曼的铁业公社。店主有着手艺人的朴实,已是铁三代,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采访照片中,他还是个孩子。而今,稚气的儿子又站在他身边,一边帮着看店,一边娴熟地充当翻译。偌大的铺子里挂满了手工打造的各种铁器铜具。
百年老茶馆已然打烊。下午去的时候,座无虚席,有游人,也有当地人。大厅中间有一群老艺术家,正弹拨着各式乐器,沉浸而陶醉,气氛热烈,连端茶的老哥哥都忍不住趁着空隙,与客人舞上一段。几位当地老人戴着毡帽坐在炕上,闲适地喝着茶,吃着馕,安静地听着曲子。或许这些耳熟能详的音乐,让他们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下午,重回到那些美好时光。

城里还住着许多老住户,有的利用自己的房子,经营一家小店,或者摆摊卖一点纪念品。女儿在一对老夫妇摊上买了几对阿拉丁神灯,价格很公道,人很友好,还赠送了骆驼装饰小礼物。
人流渐渐散去,街面也寂静下来。那些古朴的蓝色门窗在灯光中更加亮眼。慢慢走,惊奇发现好些店名甚是有趣,“心活着快餐店”“独具理发店”“慷慨旅游纪念品”,让你忍俊不禁,多半是刚学汉语不久的当地老板创意。不由联想到北魏的那些碑文,憨憨萌萌,朴拙可爱,特别有生命力。
余秋雨先生曾在他的《文化苦旅》中这样描述喀什:它是历史上许多人生命中的最后一站,也是另一些人豪迈壮行的新起点。不管是终点还是起点,都是英雄们泼酒祭奠之处。喀什的每一寸空气,都熔铸过男子汉低哑的喉音。

诚然如此。不论是留下脚步的张骞,还是捍卫盘陀的班超,又或是来这里学习过的鸠摩罗什,和发现楼兰的斯坦因,他们一定都曾在喀什的夜里徘徊思索。
俄国领事馆的旧址隐入夜色,耿恭祠的灯火还通明。走在酒吧街,音乐此起彼伏。谁在动情地拨着琴弦,带着穿过城头的夜风,从这家到那家,怎么也诉不完古城千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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