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书为马

元旦前夕,与亲朋小酌,不胜酒力的我二两酒下肚已然微醺。回家后先是小睡片刻,然后照例又开启了失眠模式。

静卧床榻闭目养神,朦胧之间心猿意马、无味至极,遂索性开灯夜读,以解失眠之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成想这夜不能寐之苦,竟为神游书中的快意一扫而光,意外成就了跨年之夜的一桩趣事。

记得三毛全集中有一册书,名曰《送你一匹马》。读过的朋友应该会知道,三毛书中所说的“马”,其实并非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实相的骏马,而是一种意象,因为如作者所言:有了真马,落了实相,不自由,反而怅然若失。所以, 三毛的这匹”马”,介乎于虚实之间,如“庄周梦蝶”,亦梦亦幻。

三毛的这匹意象之“马”,代表着许多深远的意义和意境,它可以是高山流水;可以是荒原戈壁;可以是雨季丛林;可以是梦里落花;可以是父亲的背影;可以是母亲的怀抱;可以是跨越千山的长路;可以是曲折蜿蜒的通幽小径……

此刻,于跨年之夜挑灯夜读,我也仿佛跨上了这样一匹“马”,不知不觉间心绪随翻动的书页信马由缰,顿觉神驰千里,物我两忘。如此看来,书这匹“马”真是个好东西!

也许是受父兄的影响,自幼喜爱读书。 当然,这里所说的“读书”,与上学读的书是不能等同的。

然而,小时候由于生活条件所限,想要弄本书来读绝非易事。一本借阅来的连环画,通常都是爱不释手。能读到一本部头稍微大点儿的书籍,于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很大的奢望。

那时候,在物质匮乏文化更匮乏的农村,借书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偶尔能借到,也如三毛所说的那样:借来的书是客人,唯恐招待不周,看来看去书就是一张张纸,小心翼翼地翻完它,仍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难入化境。

为了能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我们小哥儿几个,准确地说是两位哥哥,简直说是脑洞大开,想尽了千方百计,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要想买书,自然得需要钱。但由于生活本就非常拮据,即使是有文化的父母想要支持我们多读书,也常常迫于微薄的家庭收入,必须优先考虑填饱肚子。像读书这种填脑子的事情,不得不靠后再靠后。所以,向父母要钱买书这样的事儿,虽说偶尔也能得逞,但绝非长久之计。于是,为了买书,聪明的哥哥们总能想出一些来钱的奇思妙想,其中,找蝉蜕换钱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们几乎无人不知,夏天找蝉蜕,是可以拿去供销社换钱的。所谓的蝉蜕,就是家乡人所说的“知了猴”在金蝉脱壳之后,褪在树木上的外壳,具有“疏风清热,定惊解痉,明目退翳,利咽开音”的功效,可以入药。因此,乡里的供销社经常替药材公司收购。

于是乎,为了能有钱买书,我们小哥儿几个,放学之后经常去村子里的树上去找蝉蜕。一个夏天下来,卖蝉蜕换来的钱,也总能换来几本喜欢的书。长此以往,竟也读了或听哥哥们讲过不少书(因为年幼,有好多字不认识,所以需要哥哥讲来听的)。

如今时过境迁,物质条件大大改善,生活早已今非昔比,但买书、读书的欲望却大不如前。究其原因,一是快节奏的生活环境下,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少。再者就是人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即使偶有时间读书时,也再无儿时那种如饥似渴的感觉。往往是书没读几页,周公已然不请自到,随之两眼一闭,酣然入梦是常有之事。没想到儿时惜之如命的书,现在却变成了“安眠药、催眠曲”。

古语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几十年倥偬而过,回想起来,那时候读过的书籍,除却金庸老爷子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之外,大多已成过眼云烟。书里那座令无数人倾倒的“黄金屋”,自然是没有找到;那位美丽可人的“颜如玉”,亦成了阿朱、阿紫、王语嫣、小龙女、袁紫衣、林诗音的模样。

但是,自我感觉所有读过的书,都或多或少地潜移默化为自己的一种内在,在气质谈吐上,在胸襟的养成里,在平时的生活中,时常有所显现。所以,也就日渐懂得了人们所说的:“读书就像怀孕,日子久了就会看得出来”的真正含义。

尽管,读书好学之人,很多时候会给人一种木讷甚至是迂腐的感觉。但是纵观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如果目之所及之处、满座宾朋之中,人人皆声色犬马、“五子登科”、厚黑之学,我倒反而觉得这种木讷寡言和迂腐酸臭更显可爱!

读书至三更,不觉夜已深。此时此刻,不由得又想起三毛《送你一匹马》中的另一句话:自然明白看书不能急躁,细细品味最有道理。问题是生而有涯,以百年之身,面对中国的五千年,你说急人不急人?更何况中国之外还有偌大的一个地球和宇宙。

那就从此以书为马,让这匹“马”带自己去探寻深邃而广阔的未知世界。如此一想,小酌之后因夜不能寐而读书真的赚大了!可谓是“失却会周公,收之在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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