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坚
那天在书橱闲翻,瞧见贾平凹的《朋友》,重庆出版社编的,厚厚的一部散文随笔集。我十多年前读过。记得贾先生在书里说了这样一件事: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天,他在西安的街头被人堵住。这人是一家小报的编辑,多次寻找贾先生求稿未果,今日遇见,可谓天赐文缘,岂能放行。为了却朋友心愿,贾先生接过纸笔,寻一僻静的墙角蹲下,当场写起稿来……
贾先生没有轻蔑小报,确是厚道有加。而索要名家文稿,无非想为报纸添些名头,也是公心与好意。彼此都真诚相待。
文艺这圈里,唱跳说写,一经成名,事就多了。请出席,请上镜,请赐文,请签名……是喜是烦,他们自知。
毋庸置疑,贾平凹乃文坛名家。
那年我去西安参加一个散文研讨会,谈及请贾平凹签名的事,西安的文友告诉我:你请他签名还真是轻松,即使在西安,请他签名题字都不容易。贾平凹若写起小说来,一年半载也难见身影。他偶尔回作协一次,要做的也多是签名题字的事。作协的工作人员会提前摆好纸笔墨砚,抱出一摞摞的书,签名给何人、题写什么内容,也都一览清楚,只等贾平凹挥毫泼墨。即便这般,即使挥毫到午餐时分,人累得不行,也未必人人如愿。这些签名题字的人,有的已等待数月经年。此次未了愿的,也只好再等待了。
这么一比,我请贾平凹签名,真是轻松爽快。
那是2010年的早春,中国作协在重庆召开全委会。这般文坛盛会放在北京以外的城市承办,是很少的事。也特给了重庆作协50人的列席,我偶然入列,会期三日。
晚上我去了陈家坪的索菲特大酒店,从市作协副主席冉冉那里拿了邀请函与列席证。随后在大厅跟作协工作人员聊天,令人惊讶的是,第一个前来报到的竟是陕西省作协主席贾平凹先生。这位著名的小说家、散文家,语调与步履一贯地缓慢,每次不管是作协会还是政协会,请假率和缺席次数都相当高,这次却“一反常态”提前三天从西安出发,坐上朋友的车经关中、南充、阆中、武胜抵达重庆。贾先生说:“我当年就这么走过一次,这次趁着来重庆开会,重新走了一次。”这回成为首个报到的作协主席,让人们对老贾的“会德”评价颇高。
请贾平凹签名的念头,是开会时有的。次日从家里拿来那本《朋友》,待上午休会时,便携着书笔去会场前面寻找贾先生。那时我的眼神还好,由左至右环顾一圈,即刻发现了贾先生,正与一位女士在交谈。
我犹豫不定,打断别人的谈话,总是无礼之举。但放弃了,以后未必还可以?今天会议结束,说不定贾平凹就走了。昨日会后,张贤亮不就离开重庆吗?不能放弃这近在咫尺的机缘,于是走到贾先生跟前,说:“贾老师,打搅了,请你签个名。”见贾先生站起身来,应该是允许了,便递去书与笔。他笑着问了我的名字,就几秒钟即签字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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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平凹接过书时,我感觉到了那位女士的不悦。待签完名时,她的不悦终于化为气恼,严厉的责问:“你知道吗?我们正在谈很重要的事……”
“抱歉、抱歉。”我躬身礼别。不明白的,是何等重要的谈话不能暂停半分钟呢?文学的事,多是风雅的闲事。真正重要的话题,都在“两会”上商议,闲适文人未必够格。
这是我唯一一次请求名家的签名。当然还有别的名家题赠的书籍,包括文友赠与的。这些书以后怎样处理呢?此为后话。
从书橱里取出这本《朋友》,纸张已发黄生斑,翻至扉页,一瞧贾平凹签名的年月,已然十年过去。时光不经用,一晃而过的岁月里,有铭记也有忘却,有怅惘也有舒畅。于是写了这些文字,是为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