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夜行记》乃是魔宙夜行者系列小说集结出版后的一套丛书,系列故事发生在中华民国北洋政府执政期间,在阅读期间笔者的目光跟随主人公金木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时代,获得了极大的阅读沉浸感,每次阅读都快速进入了心理学上所谓的“心流”状态,读罢之后久久不能释卷。
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笔者心底里的愤怒被多次激起,为那个光怪陆离的时代,为那些悲惨的小人物,为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为那些所谓的“人性的恶”。笔者虽然生活在这个被称作“信息时代”的时代,同样是因特网用户,智能手机使用者,但是平时几乎从不主动阅览社会新闻。这确乎是比较奇怪的,主要原因笔者总结在于以下三点:一、社会新闻大多真假参半,笔者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以及精力;二、大多数媒体缺乏新闻工作者最起码的客观性,须知新闻和新闻评论乃是两回事,怎可混为一谈,而现在媒体写作者在报道新闻时大多过度地参杂自己个人的主观看法;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部分博人眼球的社会新闻的事件基本不是什么好事,笔者不想自己给自己堵心。因以上几点原因,笔者断然拒绝阅读社会新闻,然而即便如此,各种社会新闻还是时常映入笔者眼帘,譬如在浏览豆瓣页面时,时常看到网友在对各种社会新闻大吐其槽。
与笔者对社会新闻的态度不同的是,《北洋夜行记》主人公金木的职业乃是记者,经常主动参与调查各种社会新闻事件,并且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历史暗流中的一个隐秘职业——夜行者。夜行者可能是作者虚构出来的一个职业,作者在书中对夜行者的描述有:“几位北京的历史学家研究发现,最早从事夜行者职业的人是唐代的作家牛肃。关于对牛肃夜行者身份记录的文献来自宋代大诗人陆游所写的《老学庵笔记》:‘……此绝类唐异事也,或载史籍,或传之江湖。牛肃作《记闻》,此之谓也,而托之鬼神,号为夜行,吾不知牛肃之后有继之者欤?……”“距离现在较近的古代夜行者,很可能是两位名气很大的文人:清代的蒲松龄和袁枚。他们作为夜行者所作的隐秘调查,就隐藏在他们最有名的著作《聊斋志异》和《新齐谐》中。”而主人公金木上一代的夜行者,也是传以他“志业”的人,则是《老残游记》作者铁云先生刘鹗,书中如此描述:“刘铁云,就是刘鹗。他曾在《老残游记》中提到自己小说的写法:‘野史者,补正史之缺也。名可托诸子虚,事虚征诸实在。’这正是夜行者的写法。我曾在金木发表在1925年《白日新闻》上的一篇评论中,见到类似的说法:‘不以春秋笔法,不做编造扭曲,唯以野史稗类之角度,辅以剪裁结构之法,做真实记述。’”
主人公金木参与的各类社会事件中,主角多为一些社会底层人物:丐帮、人贩子、乞儿、掏粪工、稳婆、巡警等等,这些底层的小人物们,让我看到了历史的另一个面向,皇皇二十四史很少记载的一些事情,一些群体,我知道了丐帮,青帮,洪门,义和团,红灯照等等,笔者看到了、感受到了所谓的“人性的恶”。笔者不喜欢现代新闻以及新闻评论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每当发生一些惨祸,便总是将其归结为四个字——人性的恶。额,笔者不太明白的是,所谓的“人性的恶”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造成了这所谓的“人性的恶”?以何种方法可以消灭或者避免这“人性的恶”造成恶劣影响?这些问题似乎只有枯坐书斋的学者或是哲学家在思考,而现在大多数的新闻行业从业者们,似乎无论发生什么坏事,发生何等恶劣之事,只要将其归结为“人性的恶”便万事大吉了,何等的扁平与刻板!
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笔者确乎感受到了所谓的“人性的恶”,第一章讲到了丐帮和人贩子,讲述了将幼儿致残使其上街乞讨的事:“当时的‘采生’,是为了祭祀五岳神。采生者将儿童绑住手脚,击打后脑致死,再用尖刀剖开肚皮,取出心肝脾脏,剜下眼睛,砍掉手指脚趾,向神献祭。”“五岳门将买来的半岁大婴儿放进一个小坛子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坛子底上开个洞,供屎尿流出。精心喂养孩子几年,脑袋长大,身子不变,长到十岁,敲碎坛子,就成了大头人。”“会唱歌的猴子,则是用三五岁的孩子改造成的。他们先用药膏将小孩身上的皮肤腐烂,再用猴毛烧成灰,混合一种药膏,敷在全身。内服一种药剂,让伤口不发炎,等伤口愈合,身上就能生出猴毛,还能长出尾巴。这种方法,很难成活,有的孩子几天就死了。”
读到这里的时候,笔者确乎是愤怒的,愤怒之后呢?只剩下惘然。当笔者读过的书愈多,知道的愈多时,笔者就愈发不能相信自己。是的,做出上面残忍行径的确乎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之人,但是,笔者如何能够保证自己有一天不会做出与他们同样的行径?吃人肉确乎是不对的,但笔者如何能够保证自己有一天不会去吃人肉呢?笔者如何能够确定,能够相信,自己是比这些所谓的“恶人”更加高贵的呢?笔者现在之所以没有变成一个人贩子,变成被养在小坛子里的婴儿,变成吃人肉的人,变成杀人犯,仅仅只是因为笔者生活在承平的年代,出生在一个尚且安稳的家庭,仅仅只是因为现如今犯罪成本超出了一般犯罪所获得的收益罢了,若是犯罪之收益十倍百倍于犯罪之成本,笔者无法保证自己依然能做一个守法的公民,依然能做一个恪守良知的人。笔者知道自己的心中住着猛虎与暴龙,贪婪,暴虐,暴怒,精致的伪装起来的利己主义,傲慢,对任何人与事都抱持着怀疑等等等等。笔者妄图寻得一柄至强的无有弱点的心剑,斩却这猛虎与暴龙,但始终未曾寻得,故而惘然……
最后,以书中一段话作为结尾:
“……彷徨数载,常怀此种心绪:人如草木,枝叶愈向阳伸展,根须愈深入黑暗之地底。或许,宣统三年目睹那场烈火之时,便以心怀此念,唯不自知而已。”
“无职无业,无左无右,无所依托,唯入夜潜行。此乃以远生恩师所授笔墨技法,承开蒙师父铁云之夜行人志业。”
“铁云先生飘零风尘亦久之,夜行十余年,观世情,洞鬼蜮,扶助孤弱,力抗强暴。俯仰天地,无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