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南三部曲里江南二字,首先想到背的滚瓜烂熟的一首诗:
忆江南
[唐] 白居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从小被种了一颗种子,很向往憧憬。但读了江南三部曲之后却是伤心、是举目四望无所依。三代人的时间跨度,几个人的命运沉浮,我更多感受的是一种幻灭感。人如幽魂,渺渺无所寄。花家舍好像永远只是一个泡泡似的梦,彩虹一样的美但一碰就碎,谁也无法走出,谁也无法抵达。
我其实想象不出来人物,太模糊。作者文笔流畅运用自如,故事像水一样淌出来,“玩文字”是我看书的过程中给出的反应,不知作者写的时候脑子是不是在燃烧。三部的名字都很诗意,但都给了我残酷的故事。难过是慢慢穿透肌肤、深入脏脾、再切入骨髓的,没有察觉也警醒不了自己。如果说第一部是画、第二部是梦,那第三部我认为就是无比真实。给我一种美够了梦够了,当头一棒的感觉。
1.
人面桃花是戏——皮影戏
美、故事、精彩、与我无关——这是我为什么把第一部感受为皮影戏的原因。陆秀米好像很顽强,作为一个官宦家的闺秀,她的经历是无序且惨酷的,像个摇曳的小舟在命运的大海浮浮沉沉。她在对待自己经历的几个很虐的事情的时候,给我一种她不是她的感觉,明明白白又虚无混沌。陆秀米有自己独特的精神世界,想要的也是一个可望不可及东西,恣意的追寻过后在花花草草间沉默,说不清在哪个过程里更痛苦。不管是张季元、陆侃、还是秀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方桃花源,但都直接用自己赤裸裸的内心去反应、经历外部世界,太鲜血淋漓了。
2.
山河如梦是生平——墓碑上的
这部分的爱情纠葛和花家舍的乌云密布呼吸困难给我印象很深刻。被废墟埋了拼命挣扎,但最后成了一座坟,用手拍拍再吹去墓碑的土,读罢谭功达的一生,也就长叹一气。好像这里面的人都在好好思考,但思虑万千之后所做的决定都很草率,或者说面对的只有猝不及防,来不及重新整理思路,也控制不了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白小娴是,谭功达是,姚佩佩更是。谭功达想要追寻桃花源,但总爱关注身边人,前期与白小娴佩佩之间徘徊,后面抵挡不了张金兰诱惑,也又放不下佩佩;他母亲陆秀米,被强奸玷污、身边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世,她反应让人觉得不在乎。想一想还挺有趣,但俩人结果都差不多吧。
3.
春尽江南是镜子——看到我自己
这一部分除了说真实,在没别的形容了,能领悟到什么便是什么吧。好像能窥见自己的影子,也能窥见我在生活里看见的影子,比前两部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看到故事后面庞家玉在临死前给丈夫谭端午的信在结尾处写道:“现在,我已经不后悔当初跟你相识了。如果你仍然希望我在临别之前,跟你说上最后一句话,我爱你,一直。假如你还还能相信它的话。” 就一团毛线缠缠绕绕,没有什么割裂,破不了。人与生活、家庭、世界或许就是这样吧 。
摘抄
《人面桃花》
活在世上,总脱不了一个苦字。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花间迷路的蚂蚁。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卑微的,琐碎的,没有意义的,但却不可忽视,也无法忘却。
这温暖的阳光下,冰花正在融化。它一点一点地,却是无可奈何地在融化。 这幅正在融化的冰花,就是秀米的过去和未来。 冰花是脆弱的,人亦如此。秀米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就想靠在廊柱上歇一会儿,喘口气。于是,她就靠在那儿静静地死去了。
“她觉得自己就如一片落入江中的树叶,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激流裹挟而去,说不上自愿,也谈不上强迫;说不上憎恶,也没有任何慰藉。”
《山河入梦》
她悲哀地意识到,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片孤立的、被海水围困的小岛,任何一个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的隐秘,无法被触碰。再好的大观园,也会变成一片瓦砾,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她觉得自己的内心黑暗无边,而其中最珍贵最明亮的那一缕火光,已经永远地熄灭了。往后,她必须一个人来面对这个让她战栗不安的世界了。
人的欲望和好奇心是永远不会餍足的,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无法约束的。
《春尽江南》
再后来,就像我们大家所共同感觉到的那样,时间已经停止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上一百年,还是一天,基本上没有了多大的区别。用端午略显夸张的诗歌语言来表述,等待死去,正在成为活下去的基本理由。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失去控制地加速繁殖、裂变。
幸福是最易腐败的食物,它不值一文。我们其实不是在生活。连一分钟也没有。我们是在忙于准备生活而成天提心吊胆。
形形色色的个人,因为形形色色的原因而不明不白地死去。不幸的是,他们都死在历史之外,属于某个偶发性事件的一个后果。甚至没有人要求他们作出牺牲。他们是自动地成为了牺牲品。究其原因,无非是行为不当,或运气不好。没有纪念。没有追悼。没有缅怀。没有身份。没有目的和意义。用端午的话来说,就像水面上的气泡,风轻轻地一吹,它“啵”的一声就破了。有时甚至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们不过是纸剪的人偶。虽生之日,犹死之时。如果一个人无法改变自己受到奴役这一事实,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美化它 。
家玉忽然意识到,购房的经历,也很像一个人漫长的一生:迎合顺从、犹豫、挣扎、抗争、忧心忡忡、未雨绸缪、凡事力求完美 ,不管你怎么折腾,到了最后,太平间或殡仪馆的化妆师,用不了几几钟,就会把你轻易打发掉….当然还有爱情。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每天都在变,有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而问题就在这儿。你还不知道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铺陈很容易,但结尾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