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雨天的书

雨天的书

于彼得(尚书省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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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上翻出来的一本小书,书名落寞可人,又是鲁迅的弟弟,据说名声不好,可是我偏偏愿意反弹琵琶,所以就下单了。我反弹琵琶的习性由来已久,记得中学时,课本中鲁迅对诸如尼采、梁实秋、叶灵凤等颇有微词,我偏去找来读一读,发现别有风采,始信“横看成岭侧成峰”。

说实话,周作人的东西读得太少,人也不太了解,只知道是鲁迅的弟弟,取了一个日本太太。百度一下,发现不得了,竟也是一代文坛的风流人物。

历任国立北京大学教授、东方文学系主任,燕京大学新文学系主任、客座教授。新文化运动中是《新青年》的重要同人作者,并曾任“新潮社”主任编辑。“五四运动”之后,与郑振铎、沈雁冰、叶绍钧、许地山等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并与鲁迅、林语堂、孙伏园等创办《语丝》周刊,任主编和主要撰稿人。

书不厚,两百多页,文章短小,杂感随笔居多。内容既有舐犊深情,也有生活体味,兼有读书杂感与时事评论。行文算是清新平淡,但是风格上如其自己所言:生在中国这个时代,实在难望能够从容镇静地做出平和冲淡的文章来。个人而言,不是我喜欢的风格,比之于林语堂、郁达夫稍显急躁了些。

书中时有生活情趣的自然流露,或者是刻意的冲淡平和,无论如何读来总是令人心灵熨帖,回味隽永。摘录一下: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然而我觉得睡觉或饮酒喝茶不是可以轻蔑的事,因为也是生活之一部分。百余年前日本有一个艺术家是精通茶道的,有一回去旅行,每到驿站必取出茶具,悠然地点起茶来自喝。有人规劝他说,行旅中何必如此,他答得好,“行旅中难道不是生活么。”这样想的人才真能尊重并享乐他的生活。

“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可怜现在的中国生活,却是极端地干燥粗鄙,别的不说,我在北京彷徨了十年,终未曾吃到好点心。”

也有一些对世事的感悟,透出灵魂的无奈和自我意识的强烈。我觉得这些反倒是他真是内心的流露,并不是为了平和冲淡而压抑自我。摘录一些:

“遍现有生,唯人最长生。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倘若优游度日,则一岁的光阴也就很是长闲了。如不知厌足,那么虽过千年也不过一夜的梦罢。在不能常住的世间,活到老丑,有什么意思?‘寿则多辱。’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过了这个年纪,便将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到了暮年还爱恋子孙,希冀长寿得见他们的繁荣;执着人生,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至可叹息。”

我们哀悼死者,并不一定是在体察他灭亡之苦痛与悲哀,实在多是引动追怀,痛切的发生今昔存殁之感。无论怎样相信神灭,或是厌世,这种感伤恐终不易摆脱。

但我又舍不得不看,好像身上有伤的人,明知触着是很痛的,但有时仍是不自禁的要用手去摸,感到新的剧痛,保留他受伤的意识。

“‘教学者如扶醉人,扶得东来西又倒。’现代青年底误解,也和醉人一般。……你说婚姻要自由,他就专门把写情书寻异性朋友做日常重要的功课。……你说要脱离家庭压制,他就抛弃年老无依的母亲。你说要提倡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他就悍然以为大家朋友应该养活他。你说青年要有自尊底精神,他就目空一切,妄尊自大,不受善言了。……”

那些阔人们似乎以为四周非有墙包围着是不能住人的。我远望香山上迤逦的围墙,又想起秦始皇的万里长城,觉得我推测的话并不是全无根据的。

至如拳匪那样,想借符咒的力量灭尽洋人,一面对于本国人大加残杀,终是匪的行为,够不上排外的资格。记心不好的中国人忘了他们残民以逞的事情,只同情“扶清灭洋”的旗号,于是把他们的名誉逐渐提高,不久恐要在太平天国之上。

年齿渐长,慢慢也也会遭逢一点人事了,只是未见你心平气和过,并且总是带着鄙夷,看到那些气血衰败的人不得不心平气和的人,在你爱是火炙的,恨是死冰的,同情是渊深的,但是,谁知道呢……

本来生活之艺术并不在于禁欲也不在于耽溺,而在于二者之相互支拄,欲取复拒,欲拒复取,造成旋律的人生,绝不以一直线的进行为贵。耽溺是生活的基本,不是可以蔑视的,只是需要一种节制;这便是禁欲主义的用处,唯其功用在于因此而得到更完全的满足,离开了这个目的他自身就别无价值。

这种随笔性质的书读起来轻松而有韵味,无论是周末闲坐或是雪夜无眠,拿来消遣是很不错的。在专业里头打滚太多,正需要一些类似清醒的梦呓,戏谑的深刻来解放自己,做成一个活泼的灵魂,一个敏感多情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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