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恨拉斯维加斯》
亨特•S.汤普森
—
1971
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洛杉矶被种族主义和各种固执的偏见弄得乌烟瘴气,亨特•S.汤普森想远离这里,换个环境采访律师兼社会活动家奥斯卡•泽塔•阿科斯塔,于是决定利用《体育画报》请他为拉斯维加斯一个沙漠种族的照片写解说的机会。讽刺的是,就是这家杂志,后来拒绝发表那趟旅程中诞生的一份两千五百字的手稿,也就是汤普森的《惧恨拉斯维加斯》。
一开始,汤普森只是想采访阿科斯塔,这位墨西哥裔美国政治活动家,问问他对墨西哥裔美国记者鲁本•萨拉查遇害一事的看法——该记者在进行越战抗议时,被洛杉矶警队近距离投掷的催泪弹击中。然而,用汤姆森自己的话来说:“压力太大了……我发现根本不可能与奥斯卡单独对话。我们总是身处一群街头混混当中,他们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能把我剁碎了夹在汉堡里吃掉。这样根本写不出一个内容丰富、触动人心的故事。所以,一天下午,我开着租来的车,带着奥斯卡来到比弗利山庄酒店,远离他的保镖等一干人,然后告诉他,我已经有点要被压力逼疯了,就好像随时都在舞台上,或者随时都深陷监狱暴动。他表示同意,但他处在‘激进分子领袖’这个位置上,所以不可能公开对异族人士表现出友好。”
之后,汤普森就和阿科斯塔一起去了拉斯维加斯,一共去了两趟。在那里,汤普森开始写萨拉查的故事,附带着详细记录了自己这一路上的观察。“奥斯卡必须赶回去参加周一早上九点的庭审,”汤普森写道,“所以他坐飞机走了,我就独自一人留在那里,只有我和一张巨额的酒店账单,我知道自己根本付不起这个钱。这一幕充满了危险的现实,于是我就在薄荷酒店的房间里待了三十六个小时闭门不出……在笔记本上疯狂地写着,写这个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逃脱的险恶状况。这些文字就是《惧恨拉斯维加斯》的起源。从内华达逃走之后那个紧锣密鼓工作的一周(每个下午我都在洛杉矶东区可怕的街道上写作,每个晚上则在华美达酒店隐匿的小房间里打字)……我唯一放松、感觉自己还算个人的时刻,大概是在黎明时分,内心稍感轻松,就写写这个情节慢慢发展的拉斯维加斯的疯狂故事。等我回到旧金山《滚石》杂志总部时,萨拉查的故事已经是洋洋洒洒一万九千多字,而那个在空余时间写出来的奇幻拉斯维加斯‘狂想’则自由生长,接近五千字了。而且结尾遥遥无期,又没什么充分的理由继续写下去,只是纯粹享受在纸上码字的感觉。有点像在锻炼,像跳波列罗舞。但《滚石》的编辑简•温乐喜欢开始那喧喧嚷嚷的二十来页,并很认真地对待这个书稿,试探性地发表了一些。这对我也是一个鞭策,我就有理由继续写下去了。”
造访拉斯维加斯一个月后,汤普森和阿科斯塔故地重游,为《滚石》报道全美检察官协会麻醉剂与危险药物研讨会。在拉斯维加斯,他们努力去写作《惧恨拉斯维加斯》的后半部分,特别强调“美国梦”这个概念。完整的手稿一写好,《滚石》就分两期进行了连载,标题是“惧恨拉斯维加斯:一场直捣美国梦的凶险之旅”。
汤普森写道:“《惧恨拉斯维加斯》是荒诞新闻学的失败试验。我本来想的是,买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然后把笔记拿去发表,不进行任何编辑。我当时就是这样认为的:记者的眼睛和思想可以充当相机的功能……但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最后我发现,一开始是直截了当又疯狂的新闻报道,我却不自觉地要套上一个本质上是虚构的框架……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但这个失败的尝试有很复杂的含义,所以我能冒险为它辩护,说这是汤姆•沃尔夫口中的‘新新闻’在蜻蜓点水地触碰了将近十年后,第一次笨拙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