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想正靠着窗,
手托着俊俏脸庞,
在想,一滴泪正挂在腮边,
像露珠沾上草尖
在半忧愁半欢喜的预计,
计算着我的归期:
诗人描绘相隔千里之外的两个场景:男人因温柔的月光而遐想此时远方美丽的恋人,恋人的专一与炙热的爱情,牵动着他急切地翘盼着归期,盼望着与恋人相拥;而这个时候,远方的恋人因为温柔的月光想起远方的男人,牵动的却是忧愁,爱情与等待禁锢了她宝贵的自由,面对男人真诚的爱情她又怕又愧又悔,只能相见时强忍着、生硬地迎合那个热情的拥抱。这样两幅矛盾的场景摆放于一首诗中,一种张力就自然显现。
《变与不变》
树上的叶子说:
“这来又变样儿了,
你看,
有的是抽心烂,有的是卷边焦!”
“可不是,”
答话的是我自己的心:
它也在冷酷的西风里褪色,凋零。
这时候连翩的明星爬上了树尖;
“看这儿,”
它们仿佛说:
“有没有改变?”
“看这儿,”
无形中又发动了一个声音,
“还不是一样鲜明?”
---插话的是我的魂灵。
春风和春花相依偎、相慰藉,甜言蜜语、细细呢喃;然而第二节,笔锋陡转,她说“冷”,他则说“冻冰”,两人的感情显然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危机。
《枉然》
你枉然用手锁着我的手,
女人,用口擒住我的口,
枉然用鲜血注入我的心,
火烫的泪珠见证你的真;
迟了!你再不能叫死的复活,
从灰土里唤起原来的神奇;
纵然上帝怜念你的过错,
他也不能拿爱再交给你!
当强烈而巨大的愿望无法满足,人们往往会走向另一个极端,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寻求另一种希望的慰藉。之前的期望越是强烈,之后的乞求就越是卑微。
《云游》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
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
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
他要,你已飞度万重的山头,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
在无能的盼望,盼望你飞回!
想在徐志摩的诗中找出宏大的主旨、形而上的内涵,似乎没有了深邃,徐志摩就只能是个二流诗人。这种风格源自他清灵的内心,而不是如某些人矫揉造作般的呻吟。
《再不见雷峰》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像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像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此时刚从英国归来的徐志摩,感情上和林徽因的恋情失败,婚姻上和陆小曼磨难重重。原本带有学生气的那种梦幻此时完全崩塌,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面对这个世界。而恰于此时倒掉的雷峰塔,也象征了徐志摩自身那破灭了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