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朗琪罗传
【我的书评】
哲学理论抽象词语好多,不好理解,难怪需要文学家或者电影将其演绎于故事之中。
在佛罗伦萨国家博物馆,有一尊被米开朗琪罗称之为“战胜者”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个裸体的男青年,体形健美,额头很低,鬈发覆盖其上。他昂首挺立,膝头顶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阶下囚的后背,那囚犯蜷曲着,脑袋前伸,状似一头牛。但是,战胜者并不看他。正当他举拳将击之时,他停住了,把显出悲伤之情的嘴和游移不定的目光移向别处。那条胳膊向肩头折回。
我憎恨那种卑怯的理想主义,它把目光从人生的苦难和心灵的脆弱中移开。必须去对太相信令人失望的豪言壮语的民众说:英雄的谎言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出世界的本来面目——并且去爱它。如同但丁站在炼狱边缘一样,怀着一种赞叹、恐惧与怜悯的混杂心情。
【我的书评】
为什么艺术家非得把自己搞得形容憔悴,及时行乐可好?
那佛罗伦萨,狂热,骄傲,神经质,沉溺于所有的疯狂盲信之中,受着各种宗教的或社会的歇斯底里的震颤,人人都是自由的,而个个又是专横的,生活是既舒适而又极像地狱一般;那佛罗伦萨,公民们聪明,偏狭,热情,易怒,口若利剑,生性多疑,互相窥探,彼此猜忌,你撕我咬;那佛罗伦萨,容不下莱奥纳多·达·芬奇的自由思想,波提切利也只能像一个英格兰清教徒似的在幻梦般的神秘主义中终其一生。
他对他的同胞们并不温柔体贴。他那胸怀宽广、豪放不羁的才气对他们那社团的艺术、矫饰的精神、平庸的写实、感伤的情调、病态的精细,不屑一顾。他对他们毫不容情,但他爱他们。他对自己的祖国毫无莱奥纳多·达·芬奇的那种含着微笑的冷漠。远离佛罗伦萨,他就会为思乡所苦。他一生竭尽全力想生活在佛罗伦萨。
从未有人像他那样为天才所困扰。这才气似乎与他本人的气质并不相同:那是一个征服者侵占了他,并让他受到奴役。他一直在持续不断的疯狂中生活。他浑身充满的过度的力量所造成的痛苦迫使他行动,不间断地行动,一刻也不能休息。这种病态干活儿的需要不仅使他的任务越积越多,使他的订单多得无法交货,而且致使他变成了怪癖的人。他简直要去雕刻山峦。如果他要建造一座纪念碑的话,他就会耗费数年的时间到石料场去选料,还要修条路来搬运它们;他想成为多面手:工程师、凿石工;他想什么都亲自动手,独自一人建起宫殿、教堂。这简直是一种苦役犯过的日子。他仅靠一点点面包和葡萄酒维持生命。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当他在博洛尼亚忙于雕刻尤利乌斯二世的铜像时,他同他的三个助手只有一张床睡觉。他和衣而眠,连靴子都不脱。他已未老先衰。四十二岁时,他就感到衰老垂暮了。很年轻的时候,他就绞尽脑汁地宽慰他的父亲,后者似乎时不时地被过度的狂乱所折磨。这种不间断的劳动,这种从来得不到休息的高度疲劳,使他那生性多疑的精神毫无防范地陷入种种迷惘狂乱之中。从未有过休息,从未有过赋予最卑微的人的那种温馨:一生中有这么一分钟能够躺在别人的怀中酣然入睡。女人的爱无缘于他。
那颗纯洁而冷静的友谊的星辰闪烁了片刻。周围是一片漆黑之夜,他的思想的炽热流星般匆匆地穿过。
在他所有的行动和所有的思想中,都是优柔寡断的。在两件作品、两项计划、两种办法之间,他无法做出选择。他刚一做出抉择,马上又产生了怀疑。有人声称他的任务是被强加于他的;有人把他的这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责任归咎于他的买主们。但大家忘了,如果他自己坚决不干的话,他的买主们是绝没有办法强逼他干的。但是他不敢拒绝。他因道德和胆怯之故,在各个方面都很脆弱。他因千百种思虑而苦恼,要是换一个性格坚强一些的人,这种种的思虑都不值一提。他出于一种夸大了的责任心,自以为是被迫去干一些平庸的活计,而那是任何一个工匠都能比他干得更好的活儿。他能容忍买主们的出言不逊的信,而且还谦卑地回信。有时候,他也会跳起来,高傲地说话,——但他总是一让再让。直到死前,他都在挣扎,而无力斗争。他对这种慌乱感到羞耻,他改正了,回到了被包围的佛罗伦萨,尽守土之责,直到围城结束。但是,当佛罗伦萨被攻陷时,当大肆放逐时,他吓坏了,浑身发抖!他害怕,他对于自己的胆怯感到羞耻。他瞧不起自己,他因厌恶自己而病倒了。他看见艺术的全部光辉一束一束地熄灭。在这逐渐降临的黑夜里,他是孤独的,是最后的一个。命运的嘲弄使得这位雕塑家只能是完成了他并不愿意弄的绘画作品。但在他晚年时,他看见他花费一生心血做成的作品被毁掉了。人到暮年,苦涩地看着自己虚度的一生,看着自己的作品未完的未完,被毁的被毁,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文艺复兴的那份自豪,胸怀宇宙自由而威严的灵魂的崇高骄傲,同他一起遁入“那神明的爱,那神明在十字架上张开双臂迎接我们”。
这就是世界的征服者中的一位。享受着他的天才创作出来的作品的我们,同享受我们先辈的伟绩一样,不再去想他们所流出的鲜血。我曾想要把这鲜血呈献在众人面前,我曾想要让英雄们的红旗在我们的头顶上飘扬。
他陶醉于他们的思想之中;由于沉湎于古代生活之中,他的心灵充满了古代精神:他变成了一位古希腊雕塑家。
这是他第一次被迷信吓得发神经,后来,在他的一生中,还发过不止一次,尽管他对此颇觉羞惭,但却无法克制自己。
死了的基督永恒般地年轻,躺在圣母的腿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奥林匹亚的严肃呈现于纯洁的圣女与受难的神明脸上。但是,其中夹杂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哀伤。人们认为从这件作品中仍可看到那种无声的轻蔑。那是一种止息着的骚动的力。
因为它的狂乱激情为他的性格所无法容忍,他性格细腻,有点腼腆,而且他宁静而多疑的灵性向一切敞开而且是包容一切的。
修剪得非常美的蜷曲的长髯飘逸在胸前。
米开朗琪罗为这一帝王傲气所激动。他构思了一张巴比伦式的计划,欲建造一座似山峦般的建筑,并竖起四十多尊巨型雕像,他被一种超凡的激越之情控制着。
皇帝命令这位对壁画技巧一窍不通的画家去绘西斯廷教堂的拱顶。
除了本身的疲劳及烦躁而外,他的家人又跑来添乱。全家人都靠他养活,拼命地盘剥他,压榨他。他父亲老是一个劲儿地哀叹没有钱了。他们肆无忌惮地耗光他在佛罗伦萨积攒的那笔小小的资产。可你却在嘻嘻哈哈地要把我那么多年又吃了那么多苦才创下的一点基业给毁于一旦!这就是米开朗琪罗置身于其中的那忘恩负义与嫉妒的环境,他在一个盘剥他的可耻家庭和窥伺他的失败的顽固敌人之间苦苦地挣扎着。
他的素描、信件、散页都写满了他随后又反复不断地加以推敲与润色的反映其思想的诗句。阳光普照大地,可我孤独地在黑暗中受煎熬。人人欢快,而我却躺在地上,在痛苦中呻吟,哭泣。他似乎觉得加进心灵的脆弱是可耻的。他只在诗中倾诉自己。必须到诗里去寻找这颗被粗犷的外表包裹着的胆怯而温柔的心的秘密。
这是忧伤但宁静的成熟时期,西斯廷时期的疯狂激越已经平缓下来,犹如波涛去后恢复了平静的大海,——米开朗琪罗创作了最完美的作品,最好地实现了其激情与意志的平衡的作品:《摩西》和藏于卢浮宫的《奴隶》。
他终将被开始干活儿的欲望与无法干活儿的焦虑死死地缠绕着。他还有其他的无法兑现的承诺在追逼着他。拉斐尔绘了《演员化妆室》《火室》以及各种题材的杰作,修建了公主别墅,领导建造圣彼得大教堂,领导了古迹挖掘,筹备庆典,修建纪念碑,掌管艺术,创办了一所人数众多的学校,然后,满载着丰硕成果溘然长逝。
他幻灭的苦涩、年华虚度的失望、希望的破灭、意志的被粉碎,凡此种种,在他以后一个时期的阴暗的作品中反映了出来。
我觉得他不仅仪表堂堂,无与伦比,而且,风度翩翩,思维敏捷,举止高雅,似乎一直都保持着这种既尊敬又矜持的口吻。他给他写了许多狂热的信。他仿佛头埋在灰堆里在向自己的偶像顶礼膜拜。这种自我遗忘,这种把自我全部融于心上人之中的炽热馈赠,并不是总具有那种宁静清明的。忧伤重又占了上风;而被爱控制的灵魂在边呻吟边挣扎。
她努力地提高思想天赋,因为貌不惊人,她便钻研文学,以获取这种不像容貌那样会消失的永不会磨灭的美。
我孤苦伶仃悲惨地活着,犹如树皮中的髓质……我的声音如同被困于皮包骨头躯体中的胡蜂的嗡嗡声……我的牙齿如琴键似的松动了……我的面孔像个稻草人的脸……我的耳朵老是嗡嗡直响:一只耳朵里像蜘蛛在结网,另一只耳朵里有一只蟋蟀在整夜鸣唱。
伟大的心灵俨如高高的山峰。风吹袭它,云遮住它,但你在那儿比在别处呼吸更畅更爽。那里空气清新,涤尽心灵的污秽;而当云开雾散时,你俯临着人类。这就是那座高大的山峦,它矗立在文艺复兴的意大利的上方,远远望去,可见其巍峨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我并不是说普通人可以生活在这些山峰上。但是,一年中有一日,他们可以登山朝拜。他们可以在那儿吐故纳新,透析血管中的血液。在那上面,他们将会感到自己更加接近永恒。然后,他们再下到人生的平原上来,心中充满了日常战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