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观过一次唱诗班排练,领唱的是个盲女,他们一连几个小时唱着长长的赞美诗。就近听,他们的声音响亮而刺耳,但当离得远一点,坐在柔和的夜色里,那效果却十分优美。
我沿着路走着,突然听到说笑声,便循声而去,穿过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不时蹚过齐腰深的泥泞水塘,最后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前。这里有十几个人,男女都有,只围着印花布,拿着长长的鱼叉,他们旁边的地上是一堆大银鱼,每一条身上都有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淋,它们都是被鱼叉叉死的。我等了一会,突然有一人喊了一声,让大家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拿好鱼叉,突然一群鱼飞快地顺流而下往海里游去。一时间大家都兴奋起来,又叫又嚷,鱼叉撞击,人们跳进水里,逮住了十几条大鱼,把它们扔到岸上。鱼儿扭动、蹦跳着,尾巴拍打着地面。
水色斑斓,包括最深的深蓝到浅浅的翡翠绿。礁带很宽,珊瑚深浅不一。你可以走上礁石,看见不远处大浪滔天,海面风起云涌,而与此同时环礁内的水面却如水塘般波澜不惊,这感觉真是奇怪。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潜伏在珊瑚里,鲜艳的鱼儿、海螺、海参和一些浅粉色的软体动物在水里蠕动着。
夜间四周一片寂静,非常惬意。空气温和宜人。天上的星星倒映在环礁内的水中。没有一丝风。我们在甲板上铺一条毛毯,舒舒服服地躺下。
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入口,不过是礁脉有一处沉进水中,留了一个小凹口而已,打一个浪过来,才勉强有水供小船蹭过去。进去之后也没法划船前行,因为珊瑚太密了,几个当地人下了船,蹚着齐腰深的水,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狭窄通道把船一直拖到岸边。海滩上有白色的沙、珊瑚碎片和数不清的甲壳动物壳,接着是一棵棵椰子树,然后你就到了六间茅舍前,这六间茅舍围成一个小小的村落。其中一间是工头的,两间贮藏椰子干,一间给工人住,另外两间舒适宜人的草屋一间作客厅,另一间是卧室,供岛主使用。这些茅舍建在一片树林中,古老、巨大的树木投下树荫,带来清凉。
显然,这座岛从海里升起来的时间相对不长,内陆大部分地方还是不毛之地,土地结着硬块,差不多就是个沼泽地,你一踩上去就会陷进去几英寸;这里可能曾经是一个咸水湖,现在干了,其中一块地方仍有个小湖,不久以前它应该还要大出不少。除了椰子树,这里似乎只长杂草和一种看上去有些像金雀花的灌木。在其他所有的岛上都随处可见鹩哥,但是这里只有两三只,是最近被人带上岛来的。岛上的鸟类都是巨大的海鸟,黑色的羽毛,又长又尖的喙,叫声尖厉。
海滩上真的是银光闪闪的白沙,就和书上对太平洋诸岛描述的一模一样,走在阳光下的沙滩上,它亮晃晃的,让人不敢直视。海滩上四下散落着白色的死蟹壳和海鸟的骨架。到晚上,整个海滩似乎都在动,一种轻轻的、不停的运动,怪异而神秘,初看上去很是奇怪,但点亮火把,便可看清这是数不清的贝壳类生物在不停地爬动,它们在海滩上缓慢、悄然地四处活动,而它们的数量太庞大了,整个海滩看上去都好像活了过来。
这是一条宽阔的堤道,沿着它你可以绕岛而行。但它粗糙不平,会扎烂你的双脚。水洼里鱼儿四处穿梭,时不时有一条鳗鱼露出它丑陋邪恶的脑袋。抓龙虾:晚上你提着防风灯沿礁带往前走,左右仔细地看,不放过任何一个旮旯。鱼儿被灯光惊吓,一扭身子便溜走了。走路需极谨慎,因为到处都是巨大的海胆,被它戳到脚会留下很深的伤口。龙虾非常多,不用走多远你能看见一只。你上前用脚压住它,一个当地人就走上来,迅速抓起它扔到绑在肩上的一个旧煤油罐里。在晚上这样走路,没有一点方向感,回去时要找到船可不是容易的事。有那么几分钟我们觉得大概得在礁石上过夜了。头顶没有月亮,不过天上没有云,星光灿烂。
黑色的大鱼围着诱饵贪婪地吞食着,于是我们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一条接一条地拉出水来。鲨鱼也很贪婪,但我们得把诱饵从它们口中夺过来,因为鱼线太细了拽不住它们。一次,一条鲨鱼咬上了我的钩,它一眨眼就把线挣断了。
鲨鱼真是一种相貌丑陋、阴险的动物,长着难看、骇人的颚。鲨鱼死后,鱼钩被挖了出来。中国人割下鱼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一个卡纳卡人砍下死鲨长着可怕牙齿的颚,把它的残躯扔回海里。
这里就像一座魔幻花园,匆匆游过的鱼儿就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这里一点都不真实,让人称奇。它如梦如幻,像是哪个极富想象力之人的幻想。珊瑚之间是些小水洼,水底是白色的沙石,这里的水无比清澈、波光粼粼。
夜幕降临,夜晚清新而寂静,此时海滩似乎突然爆发出热烈、疯狂的活力。不计其数的有壳动物开始在水边爬来爬去,而水中的所有生物似乎都在活动。鱼儿出水;海面上有神秘的打水声;一条鲨鱼恶狠狠、悄无声息地游过,所到之处所有的小东西都被吓坏了,水中一阵骚动。成百上千条小鱼跃出水面;有时,一条色彩鲜艳的大鱼一跃而起,在空中留下一瞬的绚丽,闪闪发光。
夜静极了,真是美妙。南十字座和老人星,群星璀璨,无比耀眼。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温和宜人,透着奇妙的芳香。天空映着椰子树的轮廓,它们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时不时有一只海鸟发出一声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