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说,时间是根本之谜。
顺时间的古流而下,一无舟楫,我们有意无意地航行至此。每一日都是时间的一滴流,或平凡,或特别,或欣喜,或遗憾。
在历史的长河里,时间只剩下三天:昨天、今天、明天。
在汉语的词典里,时间可以变成几对反义词:快——慢、存在——失去、短暂——永恒。
在米切尔.恩德的童话中,我们在追问“恒星时”。
“什么是恒星时?”毛毛问。
“恒星时就是在世界的进程中,有时候有一些特殊的伟大时刻。”侯拉师傅解释说,“在那个时辰,一切事物和生物,直到最遥远的星球,都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一起发生影响,共同使某件事情不早不晚恰恰就那一个时刻发生。”
我们是用心感觉时间的,凡是心感觉不到的时间,就是已经失去了。所以,时间在心中,在我们的爱里。
在我身后,我总听见
时间的有翼车匆匆来近。
远方,在我们面前展开的
是永恒的无垠的沙漠。
这是安德鲁.马维尔的时间。
壑舟无须臾,
引我不得住。
前途当几许,
未知止泊处。
这里,“壑舟”被陶渊明赋予新的意义,成为时间的特别意象。如《形影赋》中一样,他在“纵浪大化中”不喜不惧,心甘情愿地归隐田园、追随时间之流。所以,他又说:“掩泪泛东逝,顺流追时迁。”
我们唯有理解了“我”与时、空的关系,才真正找到了我。
在时间的流里,个人性、历史性与宇宙性总是无法割舍。每一种时间的展望都与某一类型的空间意象关联。陈子昂在幽州台的慷慨悲吟,李白登上谢朓楼的惆怅,都因“我”在广袤的时空中感受到一种孤独。
天地悠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在中国的诗词中,河流本是时间的象征。诗人却常常有意识地想超越时空,但最终发现个人在宇宙之中极其渺小。文字再如何上升,也追不上太阳,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
于是,李白在《古风五十九首》之十一中写道:
逝川与流光,
飘忽不相待。
当时间在我们身旁擦肩而过,我读到阿波里内的诗句:
夜来,钟头响
日子自逝,我居留。
我们未必只听见夜来的钟声,未必能够静静地冥想在床头。因为,最终所有的诗歌都已凝成永恒。它们潜在地长存于时空,独创了一个有魔力的世界,召唤着你、我、他。
时间永远朝着自我流动。
无数个读者在时间的流里看见日影、觉察雨淋,也听见夜莺。
我多么渴望归程,
再踏上那古辙!
这是亨利.沃恩的《隐退》,是否他的灵魂已在另一个时空与陶潜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