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所有的事物都会改变
文/李国毅
经过好多年的风雨，以为一颗心早已变得冷静，不会轻易被感动。而今天，我在书房重读《石评梅传》；竟依然是止不住的眼泪。
我哭石评梅，我的落泪不是悲伤，而是感动一个生命的努力终不会落空。在高君宇去世后三年的时间里，石评梅每个星期天、每个清明节都来到高君宇的墓前，寄托自己无限的哀思。她以自己的坚韧和痴情给后世留下了一个金石之恋的神话，“生不曾相依，死当并葬荒丘”。
可是，常常想；评梅至死也是悲哀和寂寞的吧。在她一次次抚碑悲泣时，除了无限追悔生不曾接受君宇一腔英雄柔情，是不是也深刻地领悟了生命的悲哀和无常？像今夜的雨敲打着窗棂，是不是多少年来也一直敲打着虹桥边两个孤苦的灵魂?
我想起了老家的小玉。我和她父亲是同学，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学。高中毕业以后，我来到了娄底，他留在乡下。我离开家乡时，小玉还没有出生。
去年年底回家，老同学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玉死了，失足落水。”在这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货，家家户户喜庆祥和的春节前夕，我回到思念了一年的故乡，却被这突然的悲哀罩住了，不知何时，我满脸已是冰凉的泪。
从小听到的死亡已经很多了，小玉却是我在老家最亲近的一个小辈。我说不出至今仍在我心里的一份深深的悲哀。多么年轻而又美丽的生命，这样的结局如何让人接受……
我哭小玉，迅忽如慧星的生命甚至不曾来得及努力做一些什么。我常常想起她生前甜甜的微笑，想起她的年轻她的美丽，想起她应该还有很多美好的理想没有来得及实现，多少年来她一直贴在床头的—幅居里夫人的画像……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她曾说过将来要去一个很穷很穷的山村教书。那般小小的年纪，就想着要担负起”改造中国，教书育人”的重任了。师专毕业后，她果然回到了她的家乡——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教书，她给我写信，说家乡的山清家乡的水秀，家乡有质朴的乡情……
记得前年我回乡，正是栀子花开时，一朵朵栀子花洁白、圆润。我站在一棵硕大的花树前，沉浸在栀子花怡人的芬芳里，忍不住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下嗅着。这时走过一位很老的、白发如雪的阿婆，她安详地对我笑着，送给我一大把白色栀子花……
那一刻，我心里好暖好暖。看着阿婆脸上刀刻一样的皱纹，想着风霜岁月留给她心中多少沧桑，却能含笑贻我以芬芳，竟禁不住流下感激欣喜的眼泪。而当我挥手向阿婆告别时，脉脉余晖中，竟分明看见她眼睛里对生命的渴望和信心……
今天，窗外夏雨潇潇。我走近窗前，看整个世间纯净如洗。仰首无边际的苍穹，怎么也忘不了那位阿婆。岁月的痕迹留在她的脸上，让我感觉到时光的无情。但想起她眼睛里燃烧着的对生命的渴望和信心，我竟仿佛第一次领略到生命的尊贵和庄严。
我终于明白，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会改变，会逐渐地消失。我们的至爱亲朋都会有一天因为阴阳相隔，永不能再见。但是我们生在这个世上，我们所做的每一份努力都会留下印记。评梅留给我们一段金石之情，小玉亲切甜甜的微笑也会永远埋藏在我心里，而阿婆送给我的一大把白色栀子花，是不是也是生命的一种托付和延续?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清凉美丽的一个下午，心里竟渐渐充满了对生命的感激和信心。忍不住坐下来，写信给远在他乡的朋友：
“让我们好好活着，让我们享有这一份生的幸福。”
梦中，我把我的思念寄予评梅和小玉年轻的生命，那个世界是不是也一样开满白色的栀子花，洁白、圆润……
李国毅
李国毅，网名子衡，出生于20世纪六十年代初。1984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现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