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西行(三章)
☆ 刘东升
七月,刚刚入伏,天气已异于往常。老天只顾自嗨,一个劲地热情释放着能量,流火一般毒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表之上,热浪蒸腾,让人心燥意烦喘不过气来。
西行,是我一直以来一个久远的梦想——去西藏、去布达拉宫——一个很早以前矗立我心中高大、神秘的艺术殿堂!早年听过的那首“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宫——”具有一种磁性的唱响,常常时隐时现在我的耳畔悠悠回荡——
西藏,在我痴痴的想象中,就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美丽、如幻的地方——
那里的天出奇的蓝,云也非常的白。雪山平湖、青草绿地、烟雾缭绕、牛羊成群。淳朴的康巴汉子穿着缀有彩色条纹的民族服装,脸上堆满开心的笑意,热情而奔放。那里有洁白的哈达、七彩经幡,还有笑盈可人、青春、美丽的卓玛拉——
西藏,对我来说,除了神秘还是神秘。神秘,就是一种原动力!
我要去西藏。
一
七月的酷暑再热也热不过坚持探险318川藏线、自驾进藏一干人马内心的昂扬激情!
在身边朋友一顿攻略、“拱火”之下,约上三五好友,我们草草打点必备行装便急急上路了。
走之前,我们对进藏的诸多路线也经过了反复研判。到底经不住“此生必驾318”和朋友们“318线路不太好走,但景点多风景美”的扇惑,带着一股咱当兵人“越是艰险越向前”不服输的豪气和要亲身体验一把318川藏线的惊险刺激、尽览无限风光、一饱眼福的心愿。最终,从318线进藏,成了我们不二选择。
318线是从上海人民广场经四川成都到西藏日喀则聂拉木口岸的国道。成都到拉萨这一段路俗称“川藏线”。川藏线自成都经雅安、过泸定、来到康定,高速路就走完了。进入山路,道路变窄,开车就更加需要费眼、费神、费精力了。
都说318川藏线不太好走。到底有多险、多不好走?我们没来过,心里也没有数。所谓“无知者无畏”,别人能走的,我们也可以走。尽管自己人生自信,也不缺山路驾驶的经验,但毕竟川藏线有着两千多公里的山路里程,对于前路不知道水有多深的我们来说,特别是走在路况惊险的路段时,大伙儿都情不自禁噤声不讲话了,你能隐隐感觉到车内空气仿佛在慢慢凝固、人人憋着一口气、心里暗暗隐藏着个“怵”字,只是嘴上没说出来罢了!
大伙儿怵是有道理的。318川藏线虽然险象没有贯穿全程,但道路窄、海拔高、拐连拐、弯连弯的情况经常遇到。在经过十八盘山谷、翻越七十二拐山道时,开车不仅需要相当的技术含量,还要有一定的胆量和稳定操控的驾驶心理素质,否则,你很可能被绕得晕头转向。而在一些坑洼、破损、急弯的道路上与一些超长满载的大货车顺向超车或逆向避车,也能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尤其是一路上要经过的一处处落差万丈、左右盘旋的悬崖山道和某段道路绝壁千仞、巨石狰狞的“老虎嘴”时,其惊险境像,令人不禁怀疑唐代诗仙李白笔下的《蜀道难》就是写318川藏线的。其诗歌中许多描述蜀道的句子都能在318线某处的绝境中找到印证——我们极目远眺能够看到“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的皑皑雪峰,山崖“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以及“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山涧河流。途中有几处,悬石当头“峥嵘而崔嵬”,道路紧窄险要,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这种惊人心魄情形之下,每每行驶在疑似山石摇摇欲坠紧靠山坡的道路时,我会暗暗深吸一口气气、卯足了劲儿,把它当作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一样,驾车一鼓作气穿行而过。在驶离危险地段之后,我也会“噫吁嚱”轻松地出口长气,感叹一下“危乎高哉”318川藏线之难了。
虽说318线险是险了点、难是难了点,但如今的交通和道路通达条件也绝非诗仙生活的那个年代可比,不再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么步步惊心了。如果你有幸再被上苍眷顾,赶上天气一路晴朗,滴雨未下,就不致遭遇“青泥何盘盘”的困境,也可避免“地崩山摧壮士死”的险情,少有堵车,一路畅达。你就会一身轻松、油然产生一种经历惊险刺激后的刻骨铭心、否极泰来的快感。
还别说,这样的情况真被我们赶上了,行宿在318川藏线上七、八天,还真没碰到过影响我们驱车赶路的阴雨天,也很少遭遇堵车。朋友们都说我们的运气好。我想,运气虽好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心里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坚韧迎接一切未知困难和险情的挑战——
是的,318川藏线险,来过的人多半都这样说。
318线确实险,不险,还来这干什么!
二
318线路不好走,不假。一路走过,景点多、景色美,朋友们说的也是实话。
进藏之前,头脑中对于那里的山水景色和人情风俗的概念得来终觉浅显而模糊。从一些媒体上和已去过西藏、拉萨朋友带回来的一些照片上看到的,不仅印象零碎,甚至还怀疑照片色彩的真实度,西藏的天有那么蓝吗?
的确,318川藏线上无处不在的景色美得能让你迷幻——
这里,晴空万里,天真的出奇的蓝、且非常之纯净,让人养心养眼。蓝天之下,团团、朵朵的白云舒卷于远处的山顶和山腰间。近处,有伫立专供祭祀用的白色灵塔,还有在山风的劲吹下,呼啦作响、高挂飘扬的七彩经幡。绿油油的青草从脚下向远处延伸,形成一眼望不到边、深邃而广袤的草甸、草原;草原之上,你还能看到有藏民们的白色毡房和悠然自得吃着草、漫不经心亦步亦趋的牦牛和成阵结队的羊群。草原的尽头,皑皑白雪覆盖着的绵延伫立的高山,壮美而雄伟!面对这样从没有见过、堪称景境观止的美丽画面,我立在原地足足定了好一阵子!只觉得此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静止了,身心空灵了,头脑也空白了。在默默静观长望中,我除了无语痴迷,竟至怀疑亲身此地的真假,陡然产生一丝淡淡的幻觉。
其实,蓝天、白云、雪山、草原只能算是318线上美景的标配。而一眼千年“姊妹湖”的靓丽,更是让人暗叹痴绝——
沿318国道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至巴塘县中段海子山垭口,就可以看到“姊妹湖”了。一位行前曾攻略过线路并对关键景点有所了解的朋友一再提醒我:这一处风景不能错过。我便好奇这里的美色了。于是,我们停车步行,不顾海拔高反,轻喘慢步,亲临湖边——“姊妹湖”静静地躺在她身后“海子”山的怀抱里。两汪碧蓝澄澈的湖水紧紧相依相偎,在巍峨雪山的衬托之下,尽显纯净无瑕,圣洁神秘,散发着让人沉醉的恬美。明镜般的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高耸的雪山,营造出那份独具魅力的静谧、神奇、似仙境般的氛围,让人醉不忍归——
不得不承认,对川藏线上的美景我们比较“贪得”、都想“收割”。特别是遇有重点和关键景点的观景台,大伙儿忍不住都要下车驻足留连。在观赏不与别处相同、风姿绰约的景色时,我们还无意发现这么一条“规律”:美丽景点的海拔几乎都在四、五千米左右。那句“无限风光在险峰”伟人的话,在这里得到了印证。我们车行山巅景点,与一些高差无几皑皑雪峰齐驱并驾,也能在一阵阵高反难为之下,抵消一定的苦楚,获得开心和乐趣。当然,每每有好景可看,也须付出对高反头晕、心悸难受的抗争。在临近拉萨一处海拔五千米左右的“网红”观景台上,我们拖着“轻飘飘”的脚步,拿着氧气瓶,坚持在头晕目眩的状况下静等数小时,直至临近晚上八、九点,才看到并拍下了南迦巴瓦峰上的云开峰出“日照金顶”的最佳画面。
当地人说,此处一年365天,只有40 多天能够看到这样的景象。朋友们很是羡慕我们有这样的好运气。
西藏归来,我们没有再重复沿318川藏线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109青藏线东向出藏。回返的途中,虽然说也有很长一段高原冻土路不太好走,但总体还算一路顺畅——我们依次亲水并陶醉于美丽高原平湖纳木错、穿行神秘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翻越高耸入云喀喇昆仑山、探秘茶卡盐湖、夜宿盆地格尔木、绕行青海湖并沉迷在湖畔一片片无边无垠、清香扑鼻、金黄色的油菜花海之中——
此行,过去许多只能在学校课本里读到和没有听说过的地方,都亲身经历了。不仅饱看了风景的秀美,还感受到了七月的西藏,天气也是这般的宜人、凉爽。
我,知足了。
三
拉萨,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白天肃穆、夜晚辉煌的布达拉宫是许多人心目中的一方圣土、一块宝地,是人们不远千万里也要投奔而来顶礼膜拜、心向往之的地方。
在进入西藏到拉萨之前,我只是听说过在318线的路途中,有着一些骑行、徒步前往拉萨的。果然,在路上,我多次看到有三俩结队骑摩托或一人单骑飞驰入藏的。还有三五成群武装整齐骑自行车在318川藏线上向拉萨方向前进的。只见这些自行车骑行侠们(其中还有女性骑行者),为了挡光防辐射,一个个把自己裹扎得严严实实,再戴上太阳镜,男女你都分不清。可即使裹扎得再严实,偶尔,在他们下车行走或小憩的时候,透过护身行装的缝隙,也能看到其中有的人脖颈和胳膊、手背处的油亮黝黑和渗透出来的汗渍尘垢。遇到上坡时,有的骑行者疲惫、吃力地、大口喘着粗气,蹬着自行车的脚踏缓慢前行。有的实在骑不动了,干脆下车推着重载行装的自行车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山顶移行。下坡时,遇有坡长坡陡的路段,虽然知道此刻上车不用费力,但为了安全,他们也不敢轻易上车,还是步行地走,毕竟路边就是悬崖,小心是必须的。
在318川藏上,我还曾多次看到背负行囊、一身尘土、穿着简朴的苦行僧和普通的修行者在踽踽独行。甚至还有身患肢体残疾拄着拐杖的修行者,他们三步一叩首,致敬天地神,用一己身长丈量前方。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么久、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夜幕降临后,走到318线某段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地形险要、恶劣的深山沟里,是怎么想、怎么能安然入睡的。不用问,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方向:西藏——拉萨——布达拉宫!
这些不畏前途艰难的苦行者们为什么这么能坚持?我猜想,他们心中一定有着一个信仰——超脱苦难、祈福求安、修为来世。他们要用苦行磨炼意志、空乏其身、洗净心灵、践行信仰。在他们眼里,信仰就是能量。或许,信仰之外,这些人还有着自己独特的思量。是不是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还有着一个天知地知却不为人知、酸甜苦辣、曲曲折折牵挂着让人非去拉萨不可的动心故事。
他们是在用行动呼应着歌手郑钧在《回到拉萨》歌中所唱的那样: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宫。他们坚毅不回头,是要“在雅鲁藏布江把自己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巅把自己的灵魂唤醒”——
人的一生,应该有一个信仰,须坚持、更要毅行!
作者简介
刘东升,六安市人。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六安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著作权协会会员、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一些文学作品散见于《工人日报》《安徽日报》《中国电力报》《文化周报》《江河文学》等报刊,部分散文等作品被收入地方、行业文集、文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