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这里糟透了，
但你会喜欢的。
— — 《老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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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05 | NO.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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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前我被诈骗了，在此之前我一直相信：恐惧源于未知。再之前我一直没有仔细思考过这句话，因为它听起来很合理。
我试着平静地分析整场事故的细枝末节，常常彻夜难眠。随着思考的深入，我越来越觉得这句话是不对的。
契机是某天下午，为了排遣郁结，我随便走进一家坐落在月湖旁边的现代艺术馆。我站在一个画框前，画框里有四张画，一张看起来像狄更斯创作《雾都孤儿》时期的英国天空，一条匍匐蛇形的白河流，一艘被弃用的山形巨轮，一张像爱德华·蒙克的名作《呐喊》一样扭曲的脸庞。
我朝外面望去，低低的阳光闪耀在隔壁咖啡厅的窗户上。骑着红色共享单车的人飞快地经过，他看起来像着了火。人行道上行人稀散，脚步缓慢，神情木然。我让目光飘回画框，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这个念头开始在脑海里重复：人类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这是人之常情。
突然间，我和玻璃中的一方，也许是里面的我，发出了这样的反驳：不对，人没办法害怕不知道的事情，一切对未知的恐惧都源于已知。
这个结论让我惊讶，我开始试图证明，两个观点里至少有一个是错的。
我开始想象，刚出生的婴儿会不会有恐惧。正因为他了解的很少，拥有的记忆很少，即便把他扔在雄狮飞奔的非洲大草原，或者丢进语言完全不通的国度，他也很难产生成人般不安焦躁的情绪。这时候，行为心理学家一定会跳出来反对，为什么刚出生的婴儿也会知道恐惧啊？事实是，抱着的时候失手往后一靠，婴儿的确会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因为恐惧是人类为了生存而保有的最基本的情绪（可以说没有之一），属于genetically-hardwired。
明白恐惧是天性后，我开始回想让我害怕的事。
我早年害怕骑自行车，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时摔了一跤，膝盖肿起大包，血流不止。那时候我常常放弃羞耻心，让别人载我回家。等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能在骑行的时候脚点地了，我的恐惧不攻自破。因此，对骑自行车的恐惧是为了防止肉体出现损坏。
破解一种恐惧之后，我又开始分析其他令我感到害怕的事。
我害怕深水区，因为曾经溺水过，我记得肺部和鼻腔内有清晰的疼痛，且窒息的感觉让我眩晕；我害怕一种昆虫，它咬过我，毒液足足让我痒了大半年；我害怕跨栏，害怕摔倒。
我最近因为被诈骗而害怕欺骗，冰冷的警局，客套的流程，敷衍的客服，四肢发凉的我，整个大厦在眼前颓倒，无能力为的愤怒，难以承受那种孤独和心痛，不想重温这令人绝望的感受。我可以举出更多例子，每个例子我都记得，大脑希望保护我而让我无法忘怀。如果它们不曾发生，我就不知道自己面对它们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而它们顶多被称为害怕，一旦保护措施到位、风险解除，就会变成赏心悦目的皆大欢喜。
我又开始回想那些我没有经历过、却仍然觉得不安的事了。
我害怕任何花纹的蛇，即使它被隔离起来，我的下意识反应永远是尖叫，这也是我逛动物园从不去有蛇区域的原因。可是我为什么会对蛇产生恐惧？我从来没有被蛇攻击的经历，也没有亲眼见到谁因此丧命，对于这种危险性的察觉，主要来自于影视作品的记忆以及听来的故事。我害怕亲密关系，因为我从未在亲密与疏离之间获得必要的平衡；我害怕一次次停下来怯懦的表现。
恐惧使人狼狈，厌恶自己的无助。
如果在人群里窥探一个Rondom，他可能害怕死，因为他迷恋生；他害怕战争，因为他热爱生活；他害怕外星人，因为觉得了解人性，所以外星人势必会对人类发起攻击；他害怕强权与武器，因为明白肉体不能与枪炮抗衡；他害怕挣不到今天的六便士，因为想有明天抬头看月亮的机会。真正的恐惧从来都是不曾经历过的，是因为体会过了对立面的好，才会衡量失去后的痛；因为全身上下都是软肋，才会让未发生的恐惧入侵。
恐惧只对害怕的人存在。
不能克服的害怕随着情绪的积累会长成恐惧的怪兽。我们的文化并没有妥善地教导我们如何妥善地面对恐惧，相反，能接触到的是如何否定以及克服它，同时努力呈现出一个形象，让他人和自己相信「我没有恐惧」，甚至是「我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
这是一场战争，不是那种史诗般的英雄战争，而是你无法与之对抗的战争。现在的我终于承认自己的愚蠢，大厦倾塌，光线不再被囚禁，我的内心仍充满黑暗。
一切恐惧都源于对「我」的消亡的想象，不是恐惧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恐惧。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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