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借着低烧带来的晕眩,我终于把《布鲁克林的荒唐事》看完了。我不会兴致勃勃地介绍它写了些什么,但其中一个九岁的女孩令我印象深刻。
这是露西。默不作声的露西留着黑短发,有一双淡褐色圆眼睛,身材颀长,是个青春前期小女孩。没有包,没有夹克衫或套衫搭在手上,一出场,她穿着破烂的红色牛仔裤、磨损了的白球鞋,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露西是来投奔老纳特的,可这个小家伙不愿意说话。她直视所有人的眼睛,明白你说的每一句话,常笑,和别的孩子一样,但就是不开口。
她发誓绝不说话,迫使自己自愿患上缄默症,以此来考验自己的意志和勇气。一旦破了戒,看她的眼光,就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在一阵对自己的突发怒气中,她用左手敲打脑袋的左侧,三下,四下,五下……然后又狠又重地把手戳向空中,先是一根手指,而后是两根。她想说什么?没人猜得出,也许这跟时间有关,跟她允许自己恢复说话之前剩余的天数有关。
这是一种孩子的游戏,和自己玩耍。孩子永远玩不腻,着急的只有大人。
我们跳跃,我们玩耍,紧闭的花蕾下,光滑的蛋壳下,生命仍在酣睡。
——R.S.托马斯
在《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小说第6章“德拉科兜圈子”里,哈利·波特一行人来到弗雷德和乔治开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原著里,对笑料商店的描写大概只用了两三张书页的篇幅,电影中,这一场景同样是一闪而过,大约只出现了1分20秒左右,可见不是什么重要段落,但它囊括了魔法世界里大部分游戏道具,例如:
便携式沼泽 一念咒语,顷刻间四周会变成一片沼泽地。双胞胎在霍格沃兹城堡东边的走廊里动手,将乌姆里奇引出办公室,哈利利用这个机会用她屋内的壁炉和小天狼星谈话。乌姆里奇没办法清除沼泽,不得已管理员费尔奇只好用平底船接她去教室上课。邓布利多恢复校长职位后,弗立维大约用了三秒钟时间清除了沼泽,并在窗户旁留下一小块,用绳子围了起来,以此作为对双胞胎的纪念。
发烧糖 这是速效逃课糖的一种,双色。上课的时候吃一半,体温会上升到非常危险的温度,然后再出教室去医院的途中,把剩下的另一半吃下去,体温会一下子降下来,又恢复了健康,剩下的时间就能自由支配了。
伸缩耳 窃听器,是一根长长的肉色细绳,绳的一段放在耳朵里,然后轻声说:“走!”细绳就像瘦小的绳子一样爬行,来到想偷听的门外,扭着从门缝钻进去。即使是很远房间里的轻声细语,使用伸缩耳的话,也能够像是听旁边人说话一样清楚。
为了这80秒钟,15名设计师耗时1年时间,设计了4万份海报、玩具和包装盒。此外,他们还原了书中提及的速效逃课糖、鼻血牛轧糖、戏法魔杖、自动羽毛笔、登台阶木头小人、神奇女巫、可食用黑魔标记、防咒帽、诱饵炸弹、笑话坩埚、十秒消除脓包特效灵、侏儒蒲等众多神奇道具。
这,是另一种游戏。对所有的孩子来说,玩具极其纯净,它几乎是唯一能够指代快乐的词。
好奇的月亮比问号更弯。
——顾城
(摄影师Kouji Tomihisa作品)
在《塑料儿童》里,三毛曾写道:“黄昏的时候,父亲母亲和我带着孩子们在旅馆附近散步,草丛里数不清的狗尾巴草在微风里摇晃着,偶尔还有一两只白色的蝴蝶飘然而过,我奔入草堆里去——”这是第三种游戏,与大自然对话。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当代儿童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体会到狗尾巴草的快乐,而是被圈禁于电视和零食的人工快乐里。今天的城市儿童,多少患有一点“自然缺乏症”,虽然博物馆、动物园、海洋世界保存了一部分自然,但毕竟隔着玻璃,孩子们可以看,可以学习,却无法触摸,玩耍的乐趣也就荡然无存了。
我曾被告知,父母的童年里是有山有水有河流的,他们在无聊中发明一个又一个新游戏,比如奔跑、爬树、捉鱼、掏鸟蛋、摘果子、打架……随时随地取材,鹅卵石、枝桠、芭蕉叶都可以当道具,张嘴大喊就好似战鼓雷动,他们充满创意地“捣乱”和“闯祸”。
在这种成群结队的集体喧嚣中,孩子的领导力和最初的人际关系得到形成和维护。大人不会安排孩子的课余生活,游泳也好,捉鱼捉虾也罢,上天入地,足够玩个不亦乐乎。饭点到了,请准时出现在餐桌上,这是儿童唯一需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这种乐趣无所缘起,随性而为,是真正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