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首诗,感动自己 -舒婷

前几日,我问李医生:

“ 你有没有一种周围人纷纷结婚、生孩子、养娃,感觉这一切和自己的生活是隔离的,平行的,无关的,的感觉?”

李医生迅速回我:“我有一种自己吃了防腐剂的感觉——生活、心态、长相三十年没变的感觉。”

我们互相秒懂了,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一种看见同龄人如火如荼地奔向养娃事业,却有一种自己不会变老的错觉。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却在安宁和自由中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连容颜也没怎么变。

其实与10年前的自己相比,我觉得还是现在的我身材更好一些。

今日某位前客户小哥哥卧病在家,闲来无事屡次向我安利韩剧《1988》。我向小哥哥表达了我要减少碎片化娱乐,致力于学习本领和实现自我价值的伟大事业,做一个奋发向上的好青年的美好志向。小哥哥说,

“有一句话听过没,间歇性踌躇满志。”

我于是搜了一下这句话,发现它的下句是 “持续性混吃等死“。

我在心里笑了。客户小哥哥真是懂我。没错,我就是一个因为心里不能接受自己持续性混吃等死的状态而激发自己间歇性踌躇满志的典型患者。但是小哥哥已经接受并安于持续性混吃等死的状态,相似的灵魂总会相遇,所以他一眼看穿了我。我真是没白在上海请小哥哥吃大闸蟹套餐。

今天听了喜马拉雅上《如何练就好声音》这个课程里面的《如何让声音更温柔》,令我茅塞顿开。实际上这一段我两周以前听过,但是听完就忘了,今天又听了一遍,可能这是第二次茅塞顿开的感觉了。这位老师讲了3点:用更多的气说更少的话,让声音增加虚声的成分;音调稍微低一点;节奏不要那么快。

这3点是完全和东北人的说话方式相悖的,尤其我是一个性格很急的人,我一急起来声音很大说话很快的。

想起以前逼迫客户小哥哥和我做交易的时候,他常常说,你别着急,下午我就做,你别把楼点着了,我这就去问工厂……问授信……问新加坡……

但其实我的内心善良而富有同理心,所以才能理解而且不嫌弃这种一天问很多次价格最后只做一点交易还和多家银行比价赚不到什么钱的精明客户并和他们做了好朋友。

以前我一点也不愿意改变自己,因为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但是在最近几年的工作当中,我发现和各种不同的人沟通很不容易,人们往往听到的不是语言的逻辑和含义,而是声音的情绪。有效的沟通需要双方在放松、互信、理解的氛围中进行,否则常常一事无成,不欢而散。以前我还可以绕开所有和我不对脾气的人,既然咱们沟通不了,咱们就别沟通了,您自己玩,我走了,给您派一个温柔的小哥哥来。但是以后估计不行了,我只能独自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了。

另外人长大了,自然会有很多事情不在乎。越在乎的事情越容易动气,一不在乎起来,要表现得温柔得体大方是不难的,各种套路看多了自然就会演了,都不用过大脑。有的时候我听着自己说的话,对方表现得很受用的样子,心里一个声音说,我已经这么会演了么,居然说了这么得体的废话,怎么不用过大脑?好没意思,以后这种会能不能不要参加了,演得开始嫌弃自己。

情商低属于先天性缺陷,后天努力也无法治愈,在漫长的人生中这只能靠吃一堑长一智来勉力维持。

我是无法真的变温柔的,只能变得不生气而已,那可能将是因为见得多了理解了那些令我生气的人而不是因为真的不生气。比如将来我可能可以做到,一边对你温柔地说话,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嫌弃你。而以前的我,会立刻把对你的嫌弃写在脸上并表达在语气中。

《如何练就好声音》的这位老师在最后推荐了一个练习方法,就是每天给自己录音1分钟,并播放给一个好朋友听。我于是给李医生发语音,表示我要给她念首诗,我今天念了舒婷的《致橡树》,没想到这竟是我脑子里浮现的唯一一首现代诗。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据知乎上说,舒婷自己曾说过,《致橡树》已经被人传诵了许多年,但有没有人意识到木棉在南方,橡树却生长在朔雪之乡?事实上,它们永远不可能相依。

我知道,香港常有木棉,而我家乡东北三江平原上常有橡树,秋天回家时我爸还给我看了橡树的果实,我才意识到原来西班牙火腿的那种小黑猪吃的 “橡果” 我家乡也有。但是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东北人没有发明伊比利亚火腿……那种类似的火腿,而只是发明了哈尔滨红肠?为什么哈尔滨红肠从来没有软文宣传是吃橡果长大的几个月的猪做的最顶级?本来我以为橡果是什么高级的食物,原来就是漫山遍野到了秋天就掉在地下的这种没人要的果子,并没有玉米高级。

我爸给我看橡果时我并没有想到致橡树这首诗。李医生有一次告诉我,她和一个闺蜜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给对方寄信,已经7年了。我立刻问她,你怎么不给我写信呢?她说,你也不是那浪漫人儿啊。我当时想,我怎么不浪漫了,我怎么就不是浪漫的人了?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我越来越觉得最浪漫的就是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吃又好味又好看的美食。边吃边聊好惬意。春天的新笋,秋天的大闸蟹,夏天的糯米糖藕冬天的栗子,来吧。

李医生听完我的留言说,哎不错啊?每天给我念首诗,好浪漫哪,我正好在开车,一个人,我就听着你的这个诗。

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已经太多年了,完全不记得了。如今读起来,好像并没有感动自己到太多。因为如此独立的时候,也不是一定要相爱了。“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这爱情太不凡,世间少有,我没有想出一对符合这么高尚的人设。奥奥——我想到了守护敦煌的常书鸿,但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因为他坚持的位置和足下的土地而毅然离他而去。

因为南方湿润温暖地区的木棉无法在北方的朔风怒雪中生存,他们不可能相依。

爱一个人豪宅的位置和名下的土地容易,爱他的价值观和品格太难。有能让人倾慕的品格的人,我还没有遇到。如果我遇到了,我希望他长得千万要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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