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购了《阎逢春评传》及其他两种与阎逢春有关的资料,书回来后先读评传的主要部分。这书本来就不厚,人物生平传记部分更少,只有一万多字,很快就读完了。然后翻出电脑里储存的旧文档,意外地发现,这部评传原来在清凉茶社网站刊登过。接着,便有更意外的发现,那一万多字是我当年录入电脑的。很明显,当时我应该有相关的书籍资料,为啥就不记得了呢?
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转述过阎逢春的故事。父亲的故事来源,很可能是《蒲剧艺术》杂志。他说,阎逢春十几岁的时候,上山去打猪草,心念一动,把猪草篮子往柿子树上一挂,跑到戏班子找父亲,从此便走上了艺术道路;又说,阎逢春在柏山庙演戏时,一心钻研胡子功,上场时忘了带胡子,差点被班主吊打辞退;还说,阎逢春在西安时,嗓子坏了,无法唱戏,被一位李二老爷收留,他便在李二老的地窖里练功,用沙哑嗓子唱出了美妙的音调,之后一炮而红。
这三个段子是阎逢春人生最重要的故事。不过,要了解阎逢春的成长史,评传说得还是要更细更透一点。
评传介绍了阎父金环的艺术成就,说他对阎逢春有一定的影响。阎金环及阎氏家族对阎逢春的影响应该是不小的,阎金环本身就是好须生,在家族里有青出于蓝的美誉,比父亲和弟弟都强。阎逢春从小在家,不仅受父亲的影响,也会受爷爷和叔叔的影响。戏曲世家,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到阎逢春这一辈,积淀已深,就不仅仅是青出于蓝了。
阎逢春十五岁扔下草篮去找戏班,并不是简单的灵机一动。从小见得多了,阎逢春对自己的天赋应该有一定的认识,知道自己是干这一行的材料,所以才敢扔了草篮子去找戏班。到戏班里,坚决要求从艺,积极要求出台,向父亲学习,向同行师傅学习,时时琢磨创新,都表现出十足的主观能动性。内在的主动,外在的机缘,共同塑造了一位大师。
在西安“倒仓”,得到李逸僧的关照,枯木逢春,算是阎逢春人生的一种福气。但最重要的福气,不是这种具体的关照,而是西安城的戏曲艺术环境。李逸僧给他找的练嗓师傅是京剧班的,教授的技术是全新的。当时的西安城,秦腔、蒲剧、豫剧、京剧等多种戏曲同时上演,高手云集,好戏连台,台下观众也都长着火眼金睛。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出来的戏曲人才,自然是千锤百炼的烈火真金,纯度最高。蒲剧界几位最好的演员,都有在西安等大城市成长的经历。后来的演员没有前辈们好,就是缺少了这种环境阅历。
大概是出于时代原因,这部评传没有涉及阎逢春和杨振邦的故事。我在别处看到,抗日英雄杨振邦和阎逢春是知心朋友,杨爱看阎的戏,阎很尊重杨。杨振邦被胡宗南抓起来时,阎逢春曾积极组织营救,尽到了朋友之情,很有正义感。
阎逢春早年执着追求艺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也收获了很大的荣誉,难免自视甚高,自鸣不凡。到中年以后,就成了“二话篓子”,看到不顺眼的事就说风凉话,不知顾忌,因此吃了很大的亏。评传作者说,新剧团成立,领导要先打掉阎逢春的气焰,才能镇住其他演员,因此批斗阎逢春就成了“镇团炮”。阎违心做了检查,过了关,后来给这位评传作者吐槽,说自己做检查并非本意。这评传作者也是个书生意气,发表文章给阎逢春更正思想。多年后,这文章又成了罪证,让两人吃了更大的亏。
我读过别的文章,知道当时剧团里看不惯阎逢春的并不是少数人。从阎逢春自己的角度说,谨言慎行、平易近人是最好的选择。多一点平常心,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这样,后半生可能就好好过下来了。但从另一面讲,包容一位艺术大师真的很困难吗?人家自视甚高,那是因为人家确实很高;人家自鸣不凡,那是因为人家确实不凡。事过境迁,戏迷们想看阎逢春一出戏,有多么难啊!那些看不惯阎逢春的人,谁能有阎逢春的水平?
诗云:如可赎兮,人百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