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与关公的奇妙邂逅

唐代“狂草”大师怀素有一幅《高座帖》，其中提到了名将关公。该帖全文为：
横行破汉祖，又似关羽临战场，奇人辟易斩颜良，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诵却，眼前相见，祝融高座到寒峰。
通读全文，感觉没头没脑的。第一句像是半句，第五句读不通，第六句也是半句。只有第二、第三、第七句是完整的。
怀素以爱喝酒著称，大醉之后乘兴挥毫，写出来的字叫“狂草”。也许，这幅字就是大醉后的作品，把几首诗串在了一起，中间还有掉字掉句的现象。也许，怀素当初书写的时候是完整的，而在流传过程中有失落，后人把残章断篇粘连在一起，或者还重新临摹加工过了。怀素是顶级的书法大师，即使是残章断篇、临摹作品，后人也是爱如珍宝的。
在网上搜索其中的句子，可以探索到一些作品的原貌。
比如“祝融高座到寒峰”，原诗就是怀素本人的作品，诗题是《寄衡岳僧》：
祝融高座对寒峰，云水昭丘几万重。
五月衲衣犹近火，起来白鹤冷青松。
《高座帖》释文中说是“到寒峰”，原诗却是“对寒峰”。从诗意上讲，“对寒峰”是有道理的。这诗是说衡岳僧人隐居的地方高而寒冷，四周都是云水，也有白鹤和青松，五月天还要烤火……
再比如“奔蛇走虺势入座”，原诗是唐代诗人张谓的残句：
稽山贺老粗知名，吴郡张颠曾不易。
奔蛇走虺势入坐，骤雨旋风声满堂。
稽山贺老应该是说诗人贺知章，吴郡张颠就是“草圣”张旭。“曾不易”，也有作“曾不面”的。这诗是夸奖怀素草书的，说贺知章了解怀素的名声，草圣张旭却没有见过面。后两句是描写怀素狂草的特殊气势。“骤雨旋风声满堂”这句完整的，《高座帖》则掉了后两字。
“又似关羽临战场，奇人辟易斩颜良”这两句搜索不到原诗。猜想，它应该也是赞美怀素草书气势的。
怀素在《自叙帖》中曾说，先有韦陟、卢象、张谓等人写诗称赞自己的草书，后有颜真卿为诗集作序，肯定自己的成就。再后来，写诗赞美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诗集也越来越厚，装满了箱子。《自叙帖》还列举了一些有代表性的诗句，作者有张谓、卢象、王邕、朱遥、李舟、许瑝、戴叔伦、窦冀、钱起等。
现在，以《怀素上人草书歌》为题的唐诗存有好多首，作者有任华、朱逵、鲁收、窦冀、戴叔伦、王邕等。大诗人李白也有一首，诗题是《赠怀素草书歌》。张谓、卢象则只有残句存世。
用“关公斩颜良”来比拟怀素草书气势的，可能就是张谓、卢象或其他诗人朋友们。
张谓当时是朝廷的礼部侍郎，官高爵显，有号召力。他认可怀素，宣传怀素，引发了一群诗人的兴致，大家都去观赏怀素的草书创作，观赏完了就纷纷写诗，汇成了一部诗集。可以说，这是唐代诗坛和书坛的一件盛事。
其中的某位诗人，看见怀素挥毫写字，忽然间就想起了名将关羽。
关羽在“白马之战”中，率先闯入敌军的战阵，他的威猛气势吓坏了敌人，敌人纷纷给他让路。很快，关羽就突破防线，穿透了敌阵，来到敌军主将颜良的马前，奋起一刀，将颜良斩于马下。又从容下马，割了颜良的首级，然后上马扬长而去。一场大型的奇袭战，就因为阵斩敌军主将而很快结束。
关公斩颜良，史书描写很简单。但结合《高座帖》前边的“横行破汉祖”之句，可以想像诗人是在写项羽，项羽在战场上大喝一声，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将士就吓破了胆，连著名的神箭手也拉不开弓。关公斩颜良，应该也是有这么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吼的。
我们后人，想像着关公在战场上的威猛，同时也可以想像到醉酒狂僧持笔飞舞、大呼小叫的酣畅状态。东汉末年的名将和盛唐时代的狂僧，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妙的邂逅。
可惜，我们没法知道那位诗人的具体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