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苗青青小麦黄,正是农家小满天。小满,一个孕育希望的节气,田间地头传唱着农谚,欢歌着希望。北宋诗人欧阳修在《 五绝·小满》诗中写道:“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
时值小满,不禁让我想起故乡孙桥镇五泉村的小麦黄了,粗壮的桔杆上挑着蓬乍乍的穗头,熟得那么欢畅,深沉,像串串金色的汗珠,像无边的金色的海。成熟的麦子,挺着沉甸甸的腰杆,互相磨擦着,发出嗦嗦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麦穗的幽香。
在我童年的时候,家乡还没修建五泉庙水库,我们生产队的农田全部由五泉庙的泉水自流灌溉,泉水田适合小麦。在许家岭东边有一片长约1公里,面积大约200亩的塝田,所谓塝田就是梯田。那些塝田既可随时引水浇灌,又能及时防渍排涝,因此每年秋播都是小麦。曾听大人们称那片塝田叫“麦田塝”。那些田块土壤黝黑深厚,土质疏松肥沃,没有树木遮蔽,五泉庙的泉水自流灌溉,也算配得起“麦田塝”这个绰号。
儿时的记忆中,每年的初春,温暖的春风吹绿田野,“麦田塝”的麦芽也开始泛起一片片嫩绿。那时不时兴化学除草,便有一些野生杂草伴随着麦苗成长,那些杂草大人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但有两种可以做猪饲料吃的野草,当地人俗称叫“苣仑草”、“麦眼子”。麦地里有了这两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野草,不仅解决了儿童们为揪猪草犯愁的难题,为儿童们提供了边揪猪草边做游戏的场地,还义务为集体的麦田除去了野草。
春,是放飞的季节。开阔的麦田,是儿童放飞的乐园。在那艰苦又充满快乐的年代里,我们轻轻托起大人们用旧报纸和米面糊给我们制的风筝,追逐着春风来到这里。春风确实是轻柔的,风筝仿佛只有春风才能托起。记得有一次,立春前由于我迫不及待,风把风筝给撕裂了,害得我哭了鼻子。当风筝飞到一定高度时,我便气喘吁吁地坐在田埂上,边休息边朝没放起来的伙伴炫耀,又仿佛是天真烂漫的“嘲笑”。于是,小伙伴边嘟哝边猫下腰拼命地拉着线在田埂上奔跑……
中春时节,麦田中的清香似乎有了一些浓度。对于土生土长的我,至今仍喜欢田野里滚动的麦浪、阡陌的小道、飞掠的燕子、星罗劳作的人们、大大咧咧调侃的欢笑……
我喜欢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那么轻松欢快。所以,村子门口的那塝麦田,是我和小伙伴们的游乐场,放学后,撒着欢地奔向辽阔的麦海,一跑进麦田中,就像鱼儿跳跃在海洋一样快乐。小伙伴们还突发奇想,光着小脚丫将麦田中弄出一条小路来,回家后炫耀给父母,没想到竟然遭到母亲的一顿臭骂,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麦田旁的小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柳树,中春时节魅力十足:青葱如雅,万条垂下,如短裙长发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棵柳树上留下了我和小伙伴太多的足迹,如今只有用柳笛来回忆。我们折了一支支柳条拧下做柳笛,吹出了童年的天真、童年的稚气。我们力气小,有时几个人合伙折一支酒杯口粗的柳条,制出大大的柳笛,还在中间挖些小孔,吹出不同的哨音,有时震得小脸都麻木了。现在有时梦中还穿越到儿时,爬上那颗柳树眺望辽阔的麦田,耀眼的阳光透过柳叶摇曳出一条条小路,一幅幅最炫美的画卷。
小麦是命,小麦是根,小麦更是当时农村人生活水平的象征。当麦花抖落的时候,为防鸟儿啄,大人们便在麦田中弄出一个个稻草人来驱赶鸟儿,稻草人始终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与小伙伴相约到麦田里捉迷藏,分两组,一组闭眼转身,另一组跑进麦田深处藏起来,过了一会儿,远远传来声音:“躲好了吗?我们要寻找了。”此时,麦田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吹麦浪发出的刷刷声,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海。麦田中零星站立着几个稻草人,当我俏俏路过其中一个稻草人身边时,感觉稻草人有点奇怪,急忙回头细瞧,吓了我一大跳,看见那个稻草人正向我微笑眨眼笑,壮胆仔细一看,竟然是小伙伴假装成稻草人站在麦田中,将用稻草做的雨衣披穿在身上,更可笑的是,头上还戴一顶破烂不堪的草帽,我们一起欢笑着,戏耍着……
儿时的我不仅淘气,还是个馋嘴猫。当麦穗趋于饱满时,用纤纤的小手掐一小撮麦穗带回家,然后将麦穗放在土灶冒出来的火苗上烤,一会儿便飘荡着麦粒的香味,然后把烤熟的麦穗放在手心揉碎,吹去麦皮,把麦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烧烤的麦粒吃起来非常香酥,可不能吃得太急,否则嗓子眼常常会有麦芒卡在里面。吃过之后,小手也不洗,结果抹得满脸黑糊糊的,俨然成了一个“小老头”了。
小满刚过,成熟的麦穗摇曳着沉甸甸的喜悦,等待着农民收割,微风吹过麦田泛起一片金黄色的麦浪。当时农民收割小麦用的是镰刀,大家都用镰刀割小麦,也并不感觉多么的辛苦,人们都攒足了劲。每逢晴天,人们没日没夜地劳作,早上天刚蒙蒙亮,队长就用铁皮话筒扯着嗓子把队里的男女老少都吆喝下田割小麦。上午,男女老少继续在田间收割。下午,妇女、老人和小孩负责收麦捆草头,男人负责把麦草头挑到禾场里摆放着,晚上挑灯将麦草头堆成大堆,用稻草严严实实地盖好,不能让丰收的麦穗受一丁点儿伤害。抢收结束后,趁着晴朗的好天气开始脱小麦。那时脱小麦用的是最原始的工具“石滚”。早上,人们先将麦子均匀地铺在禾场上,将麦杆互相依附半躺半竖在地上,让火辣辣的太阳暴晒半天。晌午,妇女们套上三四头耕牛,每头牛的身后拉一个石滚在麦秆上转圈圈,石滚吱扭吱扭碾压着,麦杆时不时发出噼里叭啦的声响。反复碾压一遍后,男人们将麦杆翻抖一遍后,妇女们继续赶着牛转着圈圈反复地碾压几遍后,麦粒就会全部脱落下来,饱满的麦粒藏在秸秆下,不必担心被石滚碾碎。这时,男女老少齐心协力先将秸杆挑抖出去,再把麦皮、麦芒夹裹的麦粒收成堆,傍晚起风时,男人们用木锨将混着杂质的麦粒高高扬向天空,借助着风力吹走麦壳、麦芒和杂质,干干净净的麦粒落在地上,回报耕耘者劳动的汗水,让农民收获心中的希望。
美好的童年时光,像山野的风,像散落的星。麦田,是故乡的一道独好风景,给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增添了无限的乐趣。想起故乡的麦田,心中就会涌动着一阵阵热潮,童年时光里麦田的欢笑,是抹不掉的记忆,是印在在心海中最美的画册。
时光荏苒,转眼那些在田里收割的情景恍若梦里,打麦场的石磙声、喝牛声以及人们的说笑声,早已消无声息;那些挥舞镰刀的老人,已被岁月带去了远方;那些挥汗如雨的年轻人,满头青丝也被岁月染成银发。那个忙碌的收麦年代,已成为遥远的追忆,现代化的收麦过程已成为永久的美丽。
岁月如流,那手握镰刀割麦子的情景早已远去。现在家乡早已用收割机收麦子,金黄的麦粒从收割机斗型槽里漏出,麦粒快速跳动着,全部滚进机动车车内,瞬间“一小斗”变成了“一大车”,丰收美景在眼前。
如今站在家乡的土地上,看着那无边的滚滚金色麦浪,竖起耳朵聆听,听机器隆隆,听水鸟鸣唱,听流水潺潺,这一切都让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让我更加热爱这片土地。
尽管,童年的脚步已远去,但那些灵动的天真,再一次唤醒深藏在我心底的渴望。尽管星移斗转,世事沧桑,我已年近古稀,但嵌留在记忆深处的童年的那一桩桩趣事历历在目,令人回味无穷……那些麦田里的童年,像一首欢乐的歌,永远萦绕在我人生的旅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