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沉思录之二
史飞翔
人要有所不为,才可以有所为。人行于世,首先要有我们不肯做的,这样才可以做你想做,你该做以及你能做的。
中年之后,人一定要修炼两种本领:一是“出生入死”,一是“借假修真”。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那不勒斯小镇上演了一出喜剧,很受欢迎,场场爆满。有一天,有个人去看心理医生。他对医生说自己心情糟透了。医生建议他去看那出喜剧。结果,那个人怯怯地说“我就是演那出戏的人。”很多时候,我们就是那个演员,都是“受伤的医者”。没错,医生自己也有病!
被万千青年尊为“人生导师”的李开复堪称是“人生大赢家”:26岁凭博士论文而一举成名,先后在苹果、微软、谷歌等国际知名公司担任要职,后回国创办“创新工场”,引领时代风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在身患淋巴癌后,特别是拜访星云大师后,却这样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是,彻头彻尾地舍本逐末,把最要紧的事搁到最后,却把人生最弥足珍贵的时光,浪费在追逐那些看起来五彩斑斓的泡沫。”在泡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要活得久。
小时在乡下常听老人言:“人到世上都是来挣命的”。如今经历了太多的人与事之后,经历了诸多的艰难困苦之后,始觉得这话真是太好了。同样一个堂吉诃德,少年人听了会发笑,中年听了会沉思,老年听了却想哭。
有学者在日记中写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的是强者,有的是弱者。有的要别人来设定目标,有的给别人设定目标。有的需要感情支持生活,有的需要意志支持生活。”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好了。这位学者说自己在每一对概念中都会选择做后一种人。而我却一直觉得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弱者,被别人所掌控,需要情感来支持生活。
人生有三种境界:可望不可欲,可欲不可求,可求不可执。
近读著名学者桑逢康先生的纪实体长篇著作《此情可待成追忆》。书中说他“在评定学术职称的时候三番五次地”被卡,不仅如此,桑先生还写道:“关于翰林院的内幕我手头积累了一大堆资料,足足可以写一部厚厚的几十万字的《新儒林外史》。”
人到中年,一定要懂得适可而止,无论是功名利禄,还是爱恨情仇。
被誉为“一代学者典范”的张恩和先生去世后,我无意中读到他1996年写的一篇文章《骨头的硬度》。在这篇文章中张先生写道:“在拜金盛行、权势狂滥、各种各样软软硬硬的压力无时不在作用于人的时候,要做一个骨头硬的人也真不是那么容易。”
最近一直在读钱穆。钱先生一代通儒,于人生问题思考尤深。先生在《人生十论》一书中谆谆教导后人:“莫要太看了外面事业,而忽略了内部性情。性情也不是生来就如此,便可满足,须注意后天培养。事业是公开的,性情是秘密的。人生精髓所在,乃在此不公开的秘密部分。天地至大,万物至博,人生最高真理,乃在各自完成其一我。”
过去是物以稀为贵,现在是物以贵为稀。
1564年2月18日,罗马。时年89岁高龄的米开朗基罗,在遭遇了一系列的小人的诽谤和围攻后,心率憔悴,气息奄奄。临终前他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红衣主教一字一顿地说:“我对艺术刚刚有点入门,却要死了。我正打算创作自己真正的作品呢。”艺术往往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开窍了,人却老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书俱老”吧。
史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