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做吏必受辱
史飞翔
中国传统人文知识分子似乎有一种政治情结,都希冀在“治国平天下”的事业中一显身手,其中杰出者更是怀有“为君王师”的抱负,如胡适、冯友兰、郭沫若等。但事实上,恐怕更多的是像夏衍说的那样“书生做吏必受辱”。这不奇怪,“毕竟是书生”嘛。在学术上有大作为者,未必就能在政治上大显身手。
梁启超一生挣扎于政治与学术之间。9岁踏入仕途,流亡日本14年,两度做官,一生坎坷。晚年归宗学术,一心治学,在生命的最后十年达到辉煌巅峰,成为“贯通古今、囊括中外”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
有“民国元老,学界泰斗”之誉的章太炎一生更是醉心于政治。鲁迅称赞其“七次被铺,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章太炎的本色是学者,他的优长特显于学术,一旦政治活动受到阻力和挫折,尤其是在职业革命活动间歇时期,学术活动便立即上升到主要地位。但章太炎不同于一般学者,他做学问不是“为了学问而学问”,他的学术活动有一种革命的色调。所以,他既是一位“有学问的政治家”,又是一位“讲政治的学问家”,政治与学术在他那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蔡元培,一位开“学术”与“自由”时代之风的先驱人物。自清光绪二十二年(1894年)春被授翰林院编修起,到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春在中央研究院院长任上辞世,蔡元培的身影一直穿梭于晚清和民国的政界、学界:“戊戌维新”之后辞官回乡,创办绍兴中西学堂、上海爱国女校;之后远走德国学习;辛亥武昌首义之后,又匆匆返国,出任民国首任教育总长;不久便辞袁世凯政府的“伴食”阁员,再回莱比锡大学从事研究;袁世凯倒台之后复又归国参与“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失败后又赴法国,三年之后再次回国整顿北京大学……每当革命遇阻,国内政治无望时,蔡元培就主动退出波谲云诡的政治舞台,转入寂寞求真的学术研究;而当革命稍有进展之时,他又自觉愿中断孜孜以求的学业,从事耗费事功的政治或“半政治”的教育事业。政治和学术构成了蔡元培人生的两翼,而政治家和学者或教育家则构成了蔡元培身份的两面。身为学者,蔡元培主张“学”与“术”的结合,将文化教育与民族未来的政治命运置于密切的关联当中;身为政治家或教育家,蔡元培又不时主张一种超离现实政治或一种非政治的观点。
张君劢,中国近代史上一位备受争议的传奇人物。他左手进入政治国,右手进入学术国。从清末民初起介入实际政治,除参与排满、再造共和、巴黎和会外,还在抗战结束后调停国共,起草了《中华民国宪法》。在政治纷扰之间,犹能以宏观的视野,时时提醒着民族文化复兴的必要。张君劢一生充满着矛盾,徘徊与学术与政治之间,结果在这两个领域里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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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复观先生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大意是:政治和学术各有其领域。学术的真价是要在学术的领域中去决定,而不是在政治的领域中决定。假定某一学术思想是要通过政治以发挥其效用,则其必接受政治领域中的法式。徐先生参加政治活动多年,曾任蒋介石侍从室机要秘书,40岁以后才逐渐走上学术之路,他的话当是经验之谈。
史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