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弄权三四事

王熙凤弄权三四事

文 / 李子龙

王熙凤，曹雪芹所著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女主角之一，金陵十二钗之一，贾琏的妻子，王夫人的侄女，贾府通称凤姐、琏二奶奶。她外貌美艳，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出场时打扮彩绣辉煌，笑语先至，宛若神妃仙子。因美丽容貌和娇艳气度，曾引贾瑞为其倾倒。《红楼梦》一书，虽然已经读过多遍，但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感受，近日再读，对主人公王熙凤利用权力的几个故事引起了自己格外的兴趣，在思想上引发了很大共鸣。

一

《红楼梦》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说的是宁国府贾蓉之妻秦氏病故，贾家大办丧事，贾珍全权委托凤姐管理丧事的一切事物。在秦氏的灵柩停放在铁槛寺后，当晚凤姐到临近的水月庵（诨名馒头庵）住宿，乘夜间安静无闲杂人之际，水月庵老尼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件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的一个示下。”凤姐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在善才庵内出家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个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 被长安府的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中，要娶金哥，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李衙内执意要娶，张家惧怕李家势力，便要与守备家退婚，但守备偏不肯退。” 张家无奈，只得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使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一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你想那老尼可不是等闲人物，封建社会里规矩严的大家族，尼姑、道士、媒婆、算命先生，这四种人是不许上门的。这些人专门拨弄生非，从中牟利，死人都能说活。老尼先是“诱之以利”说道：“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都情愿。”凤姐则欲擒故纵，说道：“太太如今不管这些事了，”老尼说“太太不管，奶奶可以管。”凤姐说“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老尼察言观色，见一计不成又換一计“请不如激”。叹道，张家已知我来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不稀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一般。”
凤姐正当年轻气盛之际，正想卖弄手段，老尼此话正好搔到其痒处，听了此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接着又撇清自己决不是图银子，只不过给办事跑腿的几个跑腿费。银子吗，就是三万两我也拿的出来。要知道，三千两银子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750元，三千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二百二十五万元。王熙凤只用短短几句话就到手二百多万！
凤姐倒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到底迫使守备家同意退掉了婚事，但张家小姐和守备家公子因美好姻缘被活生生拆散，双双殉情自杀。王熙凤一生所办最损阴德的两件事，这是其一，另一件是借刀杀人，害死尤二姐。后来果然遭了报应，最终众叛亲离，年纪轻轻，抛下幼女，孤独死去。

二

贾氏家族庞大，草字辈中有一位贾芸，用贾琏的话说：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十八九岁，生得斯文清秀，最是玲珑乖觉。其家境贫寒。听说贾府修建大观园有很多工程需要用人，他便四处打听想谋的一份差使，他先找到了贾琏，贾琏说前儿倒有一件事情，偏生你婶子再三求我给了贾芹了。她许了我，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下来一定给你就是了。贾芸得了这个消息，知道了一切由凤姐做主。于是便打定主意，在凤姐身上下功夫。因为临近端阳节令，大户人家往往采买香料、药饵，于是贾芸便千方百计地弄到十五两多一点的银子，用来买了麝香、冰片，进贾府给凤姐送礼。
麝香是名贵中药，一般人都知道。但这冰片，并非现在中药里常含有的冰片，真正的冰片本名龙脑香，是一种生长在南洋海岛上的常绿乔木龙脑香树的树干分泌物，经蒸馏冷却而得的结晶。有异香，十分名贵。它与麝香的作用相似，芳香、开窍、醒脑、安神、祛邪、解毒。自然价格不菲，十五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一万一千二百五十元。贾芸带上香料，在大观园见到了凤姐，谎称自己的一个开香料铺的邻居，捐了云南某处通判，忙着携带家眷上任，铺子里的香料甩卖或送人，是他送了我这些麝香和冰片，自家留着没用…… 想来想去，只有孝敬婶子一人才合适。
凤姐正要办端阳节的节礼，听了这一篇话，心下既得意又欢喜。于是痛痛快快地收下，而且夸了贾芸一番：怪道你叔叔说你说话明白，心里有见识。但把监种花木的事一字不提。（心里想到，别为了这点子香料就许他管事）
第二天，贾芸又来的园子找凤姐说明来意，自然又说了一些奉承话，凤姐说：“早告诉我一声，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儿，那园子还要种花，我只想不出一个人来，你早来不就完了。”贾芸笑道：“既这样，婶子明儿就派我吧。”凤姐半晌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吧。”贾芸道：“好婶子，先把这个派了我吧 ，果然这个办得好，再派我那个。”凤姐笑道：“你倒会拉长线（是你会放长线）。罢了，要不是你叔叔说，我不管你的事。我也不过吃了饭就过来，你到午错的时候来领银子，后儿就进去种树。”这个凤姐真的有一万个心眼儿，“要不是你叔叔说，我不管你的事。”
言外之意，与你送礼无关。同时把人情让给了“你叔叔”，自己落个高姿态。工程承包领域，是行贿受贿的多发区，古今皆然。不过贾家的工程是私家工程，送礼收礼在表面上都冠冕堂皇，外人无可厚非。

三

《红楼梦》第八十八回，又有一段贾芸给凤姐送礼的故事。说的是贾政在工部升任郎中，这郎中相当于现在的司长之正职。在清代，修建皇家陵墓的工程由工部的屯田司主管，郎中贾政，自然主管。这是一项皇家的大工程，远非贾家修大观园可比。贾政自从在工部掌印， 家中尽有发财的。贾芸听说后，也要插手弄一点事儿，联合了几个包工头，讲好了怎样分成，买了些时新绣货，又来走凤姐的门子。不料，这次却碰了一鼻子灰。见面后，贾芸仍然花言巧语：“如今重阳时候，略备了一点东西……只不过是侄儿的一点孝心，只怕婶娘不肯赏脸。”凤姐说：“你不是什么有余的人，何苦又去花钱，我又不等着使，你今日来意是怎么个想法，你倒是实说，”贾芸道：并没有…… 感念恩惠过意不去罢了。”凤姐道：“不是这么说。你手里窄，我很知道，我何苦白白使你的，你要我收下这个东西，须先和我说明白了，要是这么含着骨头露着肉的，我倒不收。”贾芸没法儿，只得直说，老爷总办陵工和几个朋友合伙想弄点工程干干。
接下来便是凤姐义正辞严的一番话：“就是你二叔去，也只是为家里的事，并不能搀越公事……你在家里什么事做不得，难道没了这碗饭吃不成。你的情义我已经领了，把东西快拿回去，是哪里弄来的，仍旧给人家送了去吧……贾芸坐不住，便起身告辞，凤姐道：你把东西带了去，贾芸道，这一点子婶娘还不赏脸？凤姐道：“你不带去，我便叫人送到你家去。芸哥儿，你不要这么样，你又不是外人，我这里有机会，少不得打发人去叫你，没有事也没法，不在乎这些东东西西上的。”贾芸见凤姐执意不收，只得红着脸离开。凤姐便教小红拿了东西跟着贾芸送出来。贾芸走着，一面心中想道：人说二奶奶利害，果然利害。一点都不漏缝，真正斩钉截铁，怪不得没有后世……真正晦气，白闹了这一天。凤姐能收礼，也能拒收，拿得起放得下，这才叫本事。

四

联想当今社会，王熙凤的所作所为也给了我们一定的启示。当今社会，类似老尼、贾芸之流，大有人在，这些人为了获取不正当利益，请客送礼，拉关系，走后门，大行贿赂之风。小到驾驶执照被扣托人往回要，被治安罚款，找人说情免除，大到工程承包、职务提拔。这些不正当利益的诉求，一旦得到满足，必然使国家利益、公共利益，或他人的利益受到损害。严重的是，它破坏了规则和秩序，破坏了公平正义的价值观念。不正当利益诉求的本质是：没有权利义务观念，只想享受权利，不想履行义务。或者是渴望在普遍的规则中获得特别的待遇，超过普遍规则和秩序获得特权，那么其实现渠道只能通过不正当手段拉关系，做交易，没有特别的关系不会获得特殊的权利。
上哪里去找特别的关系，说白了还不是权钱交易？小事上的说情走后门，与大事上的买官卖官其性质都是一样的，作为普通百姓的贾芸之流，善于投机钻营，在多数时候，并不构成违法犯罪，但它对良好社会风气的破坏却不能小觑，许多官员的腐败其实都是他们促成的。所以说，维护社会风气，纠正不正之风，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每一个人都要严守规则，既享受权利，又认真履行义务。祛除一切投机取巧，占便宜的非分之想，免除一切不正当的利益的诉求。但要做到这一点，起决定作用的是官员，因为，如果贾芸之流的投机钻营行为在官员那里不但得不到满足，而且像在凤姐处一样碰个大钉子，讨了个没趣，并且受到了应有的教育，那么，以后谁还敢再干这样的事情！
孔子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通过曹雪芹《红楼梦中》中王熙凤的几处行事风格，我们认为，每一个人的利益只有靠规则和秩序才能得到有效保护。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一旦规则被破坏，没有了公平正义，每一个人都将身受其害。因此，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让我们携起手来，从自我做起，共同维护社会风气，政治生态。早日实现弊绝风清，让社会政治环境和自然环境一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