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莲幽香》到《一树秘密》

卢文娟

我以为写作是一个人对自我生命和灵魂的一种安放,至少它是让我觉得最稳妥,踏实的安放。它从某种意义上对我来说,是属于个体生命的一种私密活动,它是自发的,主动的。或者说和外界无关,无关不是说作品本身。而是这个事情本身和圈子、名利、地位无关。
回首,从自己的作品里看到的是自我成长的轨迹,曾经走过的路上的点点滴滴,有过的真情和感悟过的生活都在文字里化成一个人有过的痕迹,生命无痕也有痕。近十年内,工作、生活之余写散文,从2011年的第一篇《小米情怀》开启了我的散文之旅。我想,散文也是一个人性情和自我最真实的流露。从前有人问我会不会这一生都写散文,我说具体不知道,好比老虎上山,此山无法满足它时,自然会有别的山峰成为它的去处。不是说这山不好,是已经无法让它尽情地施展。我想创作也是如此,当然也有一辈子只写一种题材的,但这个不太适合我。无论将来能到哪个山上,是命,也是造化,但更是脚踏实地的勇往直前,是不忘初心的自我坚守。我始终会回望,回望曾经的那座山,因为那是源头,是出发地。
今夜,回看我的两本散文集。翻开书的刹那,再次看到王宗仁先生给我两本书写的序,内心感慨万千,是阳光对幼苗的普照,是春雨对万物的滋润。将两篇序放一起看,我想也是对我个人,对更多热爱自己手里事的人的激励。
对于生命,我们终究要失去它,何不大胆的面对,勇敢的走属于自己的路……

将文学进行到底
——关于卢文娟散文集《一莲幽香》

仿佛是一种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又似乎心想事成的天遂人愿,我终于看到了在我的故乡出脱了一位土生土长的散文作家,而且写出了那么多富有泥土质感和创意读来很亲切的文字。这就是我读卢文娟的散文集《一莲幽香》后的真实心情。她的散文之笔触及到了她脚下这块乡土的方方面面,写亲情和乡情,她把对故乡母亲和血缘母亲的恩爱、思念融为一体,情感丰厚充盈;写自己的经历她要让个体的生命通过新生的力量在时间的隧道里得到延续;写人生边缘上的那些文字,我们能看到作者在看破浮华富贵后,表达在世俗的生活中要守住自己的本真和本然。我想要说的是,我的那个曾经落后和卑微的复杂乡村,在卢文娟的笔下显得那么含蓄和深刻。

特别是到了这把年纪,这些年我一直总想写写故乡关中平原上那个小村庄的人和故事。默默站在村头的那棵见证了乡人由穷瘠到富有的皂角村,被麦浪覆盖着的常常打湿我裤管的田埂小路,涝池岸上那座留着我守瓜田时焦虑的娘娘婆庙,以及父亲肩上的铁锨和母亲拧线的纺车……年纪越老,越是思念,也越发现其实自己对家乡懂得太少,很浅。即便居高临下地写点文字,总觉得浮浅,苍白。这是其一;再,就是我的精力在青藏高原那块冻土地上陷得太深,多多少少有点疏远了生我养我的故土。读了文娟那些从我的故乡长出来的散文,我心里的种子好像跌落到一块肥沃的土地上,只想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树。解渴,真的!

文学最美妙的地方就是找到自身的独特个性。生活中可以进入文学的亮点,或许一眼就能发现,也可能需要投入更耐久的观察力才行。我们常说的作家需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就是这个道理。有了这样的眼睛才不会错过精彩的创作。文娟的散文中给我们留下的亮点多多,那些朴实而纯美的闪光点犹如一幅幅自然的构图,乍看很简单,细读充溢着生机又略带点神秘,好寻味。她在散文中展现的许多带着关中风土人情的乡味生活,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很幸福地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乡土上,引发我绵长的回味、深思和省醒。
这是《父亲送我去上学》里一个场景:长途奔波到凤翔师范学校后,父亲脱鞋“蹲在座椅上,我忽然看见父亲的袜子全破了,后跟和脚趾头裸露在外边。父亲好像丝毫也不在乎这些,依然和司机师傅开心地闲聊着。”也许不能用高贵来颂赞这位父亲,但是正是他的“丝毫也不在乎”的坦荡,是净化我们(自然首先是文娟)灵魂的洁剂。在这位父亲面前我们会一再压低自己所谓高贵的头颅,只为抬得更高。当然我们是强忍着巨痛来看父亲的这双他丝毫也不在乎的袜子的,我们所有的奢望会在他面前一笔勾销。不要认为外面总是那么阴暗,父亲始终在我们眼前烁烁生辉;
这是作者在《书包岁月》中写自己背着姐姐传递给她那个旧书包时的一段文字:“书包的背后被我磨得已经发黑了,还有好几个小洞,更令人不堪入目的是,我将很多蓝色墨水和墨汁染在了书包上,那个可怜的墨绿色的书包更是‘沧桑’了。好几次我背着它走在路上,一使劲不小心背带就断了。那时候,我们的书包都是两个带子,不能往身后背,只能斜挎在肩膀上。由于我经常将书包挎在右肩上,一两年下来,感觉右肩都和左肩不一样高了。最后几次带子断了,我干脆打个结就那样凑合着背着。”好疼痛的回忆!不必说文娟自己了,就是读这段文字的我,这时也会摸摸自己的肩膀,我们有过同样的经历。世界就是这样,世界只能是这样。总会有人在风雨飘摇的凄苦路上日夜兼程,前方的路总是那么长,路连着天边的云,即使有风景还很远,索性不去想。我可以断然地说,就是在阳光普照大地的今天,我们也很难说就没有像20年前卢文娟背着那样书包的孩子正在上学。文娟面对自己的学生肯定会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不一般高的肩膀,她不是仅仅重温昔日的痛楚,更多的是对美好明天的期盼;
这是文娟在《人生冷暖》里记述的一件事:一个失去双脚的残疾人,“将自己的半截身子固定在两面夹板上,板下有四个轮子,在他头部前边的板上,搁着一个老式录音机和一个小桶。他靠着上半身的力量就这样将自己向前滑动着。”这样以乞讨为生的残疾人,我在包括京城在内的许多地方都常遇到,为什么出现在降帐镇热热闹闹集市上的这个场景,把我的五脏六肺都搅得动荡不安!也许是那双伸在半空里无人问津的颤颤抖抖凄枯的手让我寒心?也许是那么多看热闹的路人取笑的目光使我不安?也许是文娟姐妹送到那双手里的一袋热乎乎的包子叫我感动?都是,又似乎都不是。我读出了这篇散文的内核,生活中有冷漠并不可怕,可怕的面对冷漠那种坦然处之的冷漠态度。

卢文娟的散文创作有一个明朗清晰的特点,她喜欢小处的东西,笔尖总是从很小的口子进入,寻找大的空间。一树一片林,滴水见太阳。我认为这是很聪明的写法。一个生长在乡下低处的女孩,看到的大都是些微小。她习惯守着一方小的宁静,喜欢默默地低调做人,欣赏精巧的裙裳着装。小吗?不对。正好。文学就该是写出以一当十,见十当百。我一直觉得作家表现在作品中的气质一定是在生活当中养成的,写作其实都是写自己,写带有自己气质的人和事。用文娟的话说“太阳就是天空的微笑,而雨水就是苍天动情的眼泪……总喜欢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独享雨水之乐。不喜欢带伞,任雨水零落身上,雨只属于我一个人。”这女子的心境究竟有多大,我真猜不透。有了这样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贪婪胸襟,我不相信还愁搜集、积累不到文学的源头!一个人的海!
毕竟,文娟还年轻,文学的路很长。所以,我要说一句话:怀终身之忧,少一朝之患。即要常有“能力恐慌”之心、“生活危机”之忧,才能不断地养精蓄锐,做好自己。故乡有一条世世代代人们都不知道名字的无名小河,它世世代代地浩荡着。这样就好,浩浩荡荡的歌。
将文学进行到底。文娟前路上有小小的春天!
2014年5月14日于望柳庄王宗仁

关于卢文娟散文集《一树秘密》

——虚构中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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