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玉庭 《读者》杂志首批签约作家。执教于高校中文系。出版小说、散文、随笔、寓言、童话、刊首语集等计14本,有文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多种语文教材和多种年选、双年选和精品选。
趣话影子
文/张玉庭
A
关于影子,我曾写过一首小诗:
谁和我好?
影子和我最好
不论走到哪,
他总是和我一道。
我走,他也走,
我跑,他也跑,
我累得躺倒了,
他也立刻睡觉。
不过,灭了灯的时候,
他也就藏起来了,
他藏得真妙
只有再开了灯,才能找得着。
是的,正所谓“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影子对人的忠诚,堪称感天动地。
B
关于影子的最常见的成语是顾影自怜。
这个成语略带贬义,正如古希腊的一个小故事。
有个叫那西沙斯的男孩子,出世时神仙曾预言,这孩子将会越长越美,但只要看见自已的模样就会无奈地死去。父母闻言大惊,赶紧藏起一切镜子。后来,这男孩儿果然越长越美,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自已在水中的倒影,便发疯似地爱上了这个影子,还天天来到水边对着影子抒怀,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悄悄话。一个叫爱歌的女孩子爱上了他,他拒绝了,女孩痛苦之极,从此食不甘甜夜不成眠,越来越瘦,直到瘦得连影子也没有了,还变作“回声”跟定那西沙斯,那西沙斯说什么,那回声也就重复什么。又过了一段日子,那西沙斯失足落水,果然淹死了,并从此变成了只能开在水边的顾影自怜的水仙花。
是的,顾影自怜远离了理智,至少是一种糊涂。
C
关于影子的歇后语有两句,一是:“小鬼晒太阳—没有影子”, 二是“关公的宝刀—-能砍断影子”。
第一个歇后语是说无影无踪的事,第二个歇后语中,则藏着一个这样的故事:
吕布死后,貂婵落到了刘备手中,刘备爱其美貌,欲纳之为妾,张飞见到她,也不由得心迷神乱,唯有关公联想到董卓吕布皆因貂婵而死,深感留之无益,便决意杀掉她。可是,也就在关公举刀之际,却突然看到了月光下貂婵的影子--见那影子风姿绰绰,如画如梦,关公不由得心生怜悯,就这么一迟疑,手中的大刀也就“咣铛”一声掉在地上,把貂婵的影子砍成了两截,再看那貂婵,也果然身首离异,死了--原来,貂婵极美,连影子也碰不得。
平心而论,这个小故事意味极长,且写得极妙,既能极言貂婵之美,更能写出关公之善,更离奇的是那把神奇的刀,居然能砍断影子。
D
是的,与美人有关的比喻中的确有影子。其“理论根据”是,既然花美不胜收,花的影子就同样美不胜收。
请听一首与花影有关的诗。
在《西厢记》中,当张生苦等崔莺莺前来幽会时,就曾吟咏过这样的一首小诗,诗曰:
待月西厢下,
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
疑是玉人来。
请注意,当风吹花动时,那美丽摇曳的花影居然使张生想起美丽的崔莺莺。那么,究竟是崔莺莺美还是花影更美,小诗越是语焉不祥,也就越值得人们细细地品味。
E
更有直接赞美花影子的诗,如苏东坡的小诗《花影》:
重重迭迭上瑶台,
几度呼童扫不开。
刚被太阳收拾去,
却教明月送将来。
妙!分明是一种童话般的体会。
诗中的花影子居然长着腿,正淘气地往阶上爬,它们不仅淘气,还硬是和你闹着玩!你想让书童扫掉它,可它们非要拦着你!更有趣的是:太阳和月亮也皆有情多情,一个刚把它抱走了,一个又把它送回来了– – 就因为你喜欢它。
这可真是,只要用童话式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到处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