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嘎 仙 洞 的 秘 密
文/任化民（辽宁）
我曾别名任三，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兴安岭森林里流浪十年。1978年秋平反昭雪，回吉林大学留校任教。
邻居莫日根是当地有名的猎手，曾带着我和塔娜一起进山打猎，采木耳，采蘑菇，采榛子。塔娜是莫日根的独生女儿，外表上看，白净修长，带着北方少数民族特有的宽阔脸型，外号“假小子”。初中同学给她起的外号更野：“母老虎”。一次上课时，后座的男生偷偷把她头发系在椅子背上，下课一起来，痛的够呛，把那个男生按在地上痛打一顿，老师同学们都不敢拦。于是母老虎名字传开了，哪里有男生欺负女生，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那年夏天，莫日根告诉塔娜，今天他去打鹿，明天早上和任三赶牛车去拉回来。我不解的问，怎么这个时候打鹿？塔娜说，一个朋友老婆怀孕扭了腰，需要保胎。我说怎么保证能打到鹿？塔娜说，她爸熟悉每个山梁河沟，哪里有什么动物他都知道，就像自己家里养的一样，打什么如探囊取物。
第二天早上，塔娜打扮的像个小伙子似的，背着猎枪，腰里别着猎刀，我们赶着牛车出发了，下午才到了嘎仙沟沟头。
当我见到屠猎现场时，我惊呆了：一对三岁的罕达罕（麋鹿）倒在血泊中，临死前挣扎，把周围好大一片草地都扑腾平了。莫日根说，必须先打公鹿，母鹿不会自己跑了，会在附近围着转。如果先打中母鹿，公鹿会跑的无影无踪。
莫日根和塔娜挥动着手中的猎刀，如庖丁解牛一般，很快就把两头鹿拆卸完毕，留下鹿肉、鹿茸、鹿心、鹿尾和鹿胎盘。剩下两大堆内脏和骨头，留给黑熊野狼狐狸享用。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漆黑。我们在河滩上找一块沙地，点起熊熊篝火。莫日根用火把滴血的鹿茸熏烤一下，以免变质。用猎刀敲开鹿腿骨，取出雪白的骨髓，让我吃，我拿着不敢吃。塔娜说，骨髓大补，来就着酒吃，一口就吞下去了。莫日根说，有一次，他一次吃了一头鹿的四根腿骨髓，昏睡了两天两夜，被大雨浇醒。多亏猎马守在跟前，没被野兽吃掉。塔娜把一条条排骨穿在柳枝上，插在火边考，一会儿香味就飘起来了。喝着白酒，吃着鹿肉，飘飘欲仙了。鹿肉很嫩很香，但我觉得有点半生不熟。果然，当我抽出柳条棍时，发现面还在滴着血水，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塔娜让我把火堆移个地方，再烧一个地方，沙滩被烧热了，铺上狍皮过夜。见我动作笨拙，她说，你除了长的好看，啥也不行。莫日根白她一眼说，他才跑几趟山，哪能像你一样啊，满山遍野疯？塔娜说，就你说任三好，要不我才不和他一起上山呢！莫日根说，猎人的眼睛，看的准着呢！父女对话，是褒是贬？反正我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周围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河水哗哗作响，偶尔能听到野兽的呼唤声。老牛敏感，发出姆姆的叫声。我哪里睡的着啊？人家爷俩睡的很快很香，就像在他们自己家里炕上一样。
天刚刚蒙蒙亮，莫日根背上鹿茸、鹿心、鹿尾和鹿胎盘，去布苏里朋友家，让我和塔娜拉着一车鹿肉回家。我赶着牛车，塔娜背着小口径步枪跟在车后，提防熊和狼闻到肉味来袭击，一边摇晃着柳条轰赶苍蝇和绿豆蝇。下午，快到嘎仙洞时，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俩被淋个湿透。我们拴好牛，急忙躲到洞里避雨。
嘎仙洞在峭壁之上，高出平地约5米，洞口西南向，南北长90多米，东西宽27米许，高20余米。千百年来，这里是猎人们的宿营地，洞壁被烟火熏的漆黑，到最里头，五节电池的手电筒都像萤火虫一样，发不出光来，简直就是绝对黑体，光都被吸收了。洞里幽深可怕，我们弄起篝火，脱下衣服烘烤，只穿着背心短裤。她说，你快脱了衣服烤火，湿衣服溻久了会中湿寒的。听说城里人都这样男女一起下水洗澡，你怕啥？她丰满的胸部，健壮的双腿，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动人。
塔娜看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说今晚要在洞里过夜了。她烤好鹿肉，吃饱肉喝足酒，猎枪子弹上膛，猎刀出鞘，躺在狍皮上，卷了两支哈嘛烟，给我一支，说抽烟不招蚊子，也不招蛇。抽完烟她要睡觉，说三哥，你老唱的什么歌了？挺好听的，唱呗，给我当催眠曲。我轻轻的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但是，随机改了词：
深夜山洞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火儿烧嘎嘎响。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躺在我身旁，
偷偷看着我不声响。
我想开口讲，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嘎仙洞今天的晚上。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嘎仙洞今天的晚上……
我低头一看，她睡着了，睡的好美，平时那野刁刁的母老虎没有了。我说白唱了，没人听。她懵懵懂懂的说听着呢，是“嘎仙洞今天的晚上”。不愧是猎人，人睡觉耳朵不睡觉。
我无法入睡，就点燃一张桦树皮，向洞里摸去。洞的地面越来越高，洞顶越来越低，最深处被乱砟石堆满。我想，这里是不是成吉思汗的陵寝啊？我怕惊动得罪先人，赶紧摸索着洞壁退出来。当摸到左壁拐弯的地方，我觉得石壁不再光滑，有些坑坑凹凹，我心一惊，是不是墓文啊？我到篝火堆拿了一块木炭涂抹在石壁上，贴上柔软的桦树皮里层，用力按摩。揭下来回到火光下一看，拓下一个“妣”字！我的天，果然是墓志铭！
早就听说过，这洞里死过人，还有灵异事件发生过。我有点害怕，回到塔娜身旁，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散堆在雪白的肩旁，酒后的脸蛋在火光中更惹人喜爱，丰满的胸脯一鼓一鼓的，醉美人睡美人真的好可爱哦！我正想入非非，一道闪电炸雷，把洞里照的雪亮，吓我一跳。
洞外，暴风骤雨，雷电交加，好像天公在警示着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人在做天在看，赶快收住邪念。洞里，幽深静谧，阴气逼人，好像冥冥中她的祖先在监视着我：大森林的女儿，不可冒犯。我坐在塔娜身边，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有虔诚的祷告：天灵灵，地灵灵，山神爷，保太平。
篝火渐渐暗下来了，山洞里更是阴森可怖。塔娜睡醒了，又续上一些树皮木柈把篝火重新点燃。她看我有点冷，把鹿皮夹克披在我身上，紧挨着我坐下，说后背别受凉，容易腰疼。一股热流涌满我全身。我盼天明，赶快离开这陵墓一样的诡异的地方；又不愿天明，多陪一会儿诱人的姑娘。
天亮了，雨也停了，我们赶紧赶车回家。煮熟晾成肉干，够吃一冬天了。
朋友知道我陪塔娜在嘎仙洞里过夜，说我有艳福。我说，只有眼福，他们都不相信。他们要牵线把塔娜介绍给我，我说，别，少数民族不嫁外族人。朋友还是跟莫日根说了这事，回答说，塔娜跑山打猎是好手，过日子不行，任三太馕，她太烈，整不到一块。
后来，因为塔娜的祖父给抗联当过向导，抗日有功，她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学校来人面试，问她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几？她脱口而出：四分之二！成为一时笑料。她受不了城里学校的约束，不到两个月就自动退学，回到生她养她的大森林里，依旧过着自由自在的猎人生活。
嘎仙洞一夜，我看到了大森林女儿的动人心弦的玉体，庆幸我守住良知，没留下遗憾。遗憾的是我摸到了历史的痕迹，却没发现这惊动中外的历史真相。
何时再游嘎仙洞，
重温当年篝火情。
秘密晒在夕阳梦，
今日公开众人听。
注：由于我的历史知识浅薄，竟错过了一个伟大的历史发现。后来我回到吉林大学，在收音机里听到：海拉尔文物站长米文平，在嘎仙洞里面发现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北魏石刻，消息轰动国内外历史学界。刻文如下：
维太平真君四年癸未岁七月廿五日，天子臣焘，使谒者仆射库六官、中书侍郎李敞、傅少免，用骏足、一元大武、柔毛之牲，敢昭告于皇天之神：启辟之初，礻右我皇祖，于彼土田。
历载亿年，聿来南迁。应受多福，光宅中原。惟祖惟父，拓定四边。庆流后胤，延及冲人，阐扬玄风，增构崇堂。克翦凶丑，威暨四荒。幽人忘暇，稽首来王。始闻旧墟，爰在彼方。悠悠之怀，希仰余光。王业之兴，起自皇祖。绵绵瓜瓞，时惟多祜。
归以谢施，推以配天。子子孙孙，福禄永延。荐于皇皇帝天，皇皇后土。以皇祖先可寒配，皇妣先可敦配。
尚飨！
东作帅使念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