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安

午饭后,和同事香姐绕道餐厅楼后散步,路旁的竹林,不时滴下几串鸟鸣。蹲下仔细寻找,尖尖的竹笋前几天还只有三四寸高,现在已经蹿过我的头顶一大截了,生命的张力竟然看得见,摸得着!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一拐过竹林,香姐脱口吟了句唐诗,我惊叹之余也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立夏过后,蔷薇就开满长廊,粉的白的铺天盖地,大有胜过深绿清幽之势。淡淡的花香,远远的就沁入心脾,小花朵伸着脖子,像是张望,也像是期待。
细竹沿着长廊生长,紫藤花从廊柱空隙垂下,落在孩子们的笑声和读书声里,落在琴房飘出的音符上。光影在孩子们的眼睫上,轻微地晃动,站在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身旁,竟然不能自持。那丝丝琴声缓缓入耳,不知不觉,心绪渐渐飘离。

那年,刚来古都西安,正是夏天。因方便女儿上学,我们周末回家,周内租住在学校附近的潘家村小区。小区院子有遮天蔽日的梧桐,蝉鸣密集而高吭。房子是老式的两室一厅,没有空调,电扇不分白天黑夜地旋转,旋转,脸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转眼又无影无踪。
我每天乘坐107路公交赶去单位,晚上匆忙赶回接女儿放学。在寂静深处,我常写日志,写离开家乡时,一场暴雨的突袭;写工作重新从零开始的不适;写长安城里瓦蓝的天空和砖灰的城墙。相对于女儿的忙碌,我偶尔空闲,便写几句竖行排列的文字,像诗,又不像诗。
那个夏天,文字是最清凉的事物。
也是从那个夏天开始,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琐碎。絮絮叨叨的碎语,开始是打发消磨时间,后来是自我对话。
“快过来,这些花特别香!”香姐一声呼喊,我加快了脚步,到蔷薇花丛下,找到一点清凉,享受自然的美意。
花团一簇簇的在眼前摇曳,忍不住抓拍了几张,花朵娇艳欲滴,红得透亮,心情竟有些恍惚。
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与友人同游,返程时买过一整篮樱桃。在一大排篮子中间,唯独那篮樱桃不是红的,是黄里泛白,看一眼牙立刻就酸倒了。我自然是问都没问就去挑别的篮子,卖樱桃的大婶喊:“尝尝看,尝尝再买吧。”看她极力推荐,不想拂了她的热情,便回身尝了一颗,“咦!这么好吃?”再尝一颗,真的特甜。
大婶见我一脸疑惑,边称重,边对我说:“姑娘,你别只看樱桃的外表,这樱桃是高山品种,成熟期晚。山上早晚温差大,光照时间足,甜度大,汁水更多。”事后回想,大婶说的话竟藏着一定的人生哲理。再后来,带朋友又去溶洞游玩,专程找过那位大婶,但却再也没遇见,也许彼此错过,也许其它原因,但那篮黄樱桃,在我心口一直挂着,惦记着,影响着。

诗人德里克沃尔特说:“夏天属于散文和柠檬,属于裸露和慵懒;属于关于回归的想象的永桓闲置,属于稀见的长笛和赤裸的双足。”的确如此。夏天,是酸酸甜甜的,香气四溢,怎么藏都藏不住,它一不小心就从树上掉下来,从窗户里漏出来,从林荫间冒出来,夏天如此可爱,怎能不心生欢喜呢。
如果时光倒流,在那群赤足在河里逮鱼孩子中,你就会看到我。整个夏天,被一群柳叶帽从午后捞到黄昏,怎么捞都捞不完。傍晚时分,我和小伙伴们提着长长的鱼串回家,那些小野鱼让夏天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美味;晚饭后,小伙伴又聚在一起,沿着公路,从杨树干的低处采下一只只蝉衣。有时候,“嘘”的一声,大家立刻噤声,猫腰靠近树干,嘶鸣声断断续续,摁亮手电筒,一只蝉正在脱壳,它的头部已钻出了裂开的背部,晶莹剔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我们屏声静气了许久,那双翅膀忽地张开飞走了,留下了一只空空的房子……
说起小时候,大抵都与夏有关。
夏天,好象就是我们的童年。
蔷薇很快就会凋谢,《生如夏花》中唱道:“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短暂。”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记录美好,记录逝去,因为文字相对来说要比人活得更为长久。
“老师好!”孩子们一阵风地跑进了教学楼,准备午休。午后的校园,渐渐安静。我给香姐说起了童年,说到了我想写一篇随笔记录这个午后美好的心情,她说很期待。尽管我可能写得不如意,但在记下蔷薇和竹影的时候,发现心情和花一样,美丽而又趋向安静。
夏日,心安就好。

(由王晓霞提供)

作者简介
李李,网名陌小小,女,陕西商洛人。作品先后刊发《绿风》《中国诗歌》《延河》《幸福》《辽河》《西南商报》等杂志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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