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安慰父亲,又回到自己的书桌边。坐在散乱翻阅的书本中间,反复咀嚼着父亲那忧心忡忡的态度和话语。那时,我又听到了蝉鸣声,与上次听到的不同,是寒蝉的叫声。我在夏季回到故乡,始终枯坐在一波又一波沸腾的蝉噪声中,常常觉得心情悲凉,我的哀愁总是与聒噪的蝉鸣一起沁入心底。那种时刻,我总是一动不动地独自凝视着自我。
今年夏天回乡以后,我的哀愁渐渐变了情调,犹如秋蝉变成寒蝉那样,与我有关的人们的命运,在巨大的轮回之中开始慢慢地变动起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凄凉寂然的父亲的态度和话语,还想起了虽然发出信件却不见回音的先生。父亲与先生,给予我的印象是截然相反的,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比较还是联想,都会轻而易举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几乎知晓了父亲的一切,如若父亲离我而去,在情感上会留下父子之间的恋恋不舍之情。然而,对于先生,我尚不清楚他的许多经历。他与我相约要告诉我自己的过去,却还没有得到聆听的机会。总之,先生对我而言是暗淡不清的,我无论如何也得迈过那个坎,走向豁然光明的地方。与先生断了联系,使我深感痛苦,我请母亲看了个日子,决定了去东京的日期。
夏目漱石《心》,谭晶华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