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继续他的独白。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自由论调。他说要是他发现一个男孩和女孩说话,或者有一个女孩作情人,他就会拿鞭子一遍遍地抽他;那样会使他接受教训,不再跟女孩说话。要是一个男孩有了情人还撒谎不说,他就会把他往死里打。他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那样教训男孩子。他向我描述他如何鞭打这样的孩子,仿佛他是在揭开什么精心设计的秘密。他说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干的事;而且,随着他单调地向我诉说这个秘密,他的声音几乎变得亲切起来,好像是恳求我理解他的意思。
我一直等到他的独白再次停下来。然后我猛地站起身。为避免显出慌乱不安,我假装结好鞋带,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接着便向他告别,说我必须走了。我平静地走上斜坡,但我的心却跳得厉害,唯恐他会把我的脚脖子抓住。我走到坡顶时转过身,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冲着田野的那边大叫:
“默菲!”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勇敢,连自己也对这种卑劣的花招感到羞惭。我不得不再喊这个名字,马候尼这才看见我,回了一声哈喽。他越过田野向我奔跑时,我的心跳得多么厉害呀!他跑过来像是来救我似的。而我却觉得懊悔;因为我内心里总有些瞧不起他。
——詹姆斯·乔伊斯《一次遭遇》(《都柏林人》)
王逢振/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