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鸟记忆:那阵响亮的吆喝声

江鸟记忆:那阵响亮的吆喝声

小时候,在村里看露天电影《红灯记》时,对磨刀人那句吆喝声感到很亲切。

“磨剪子唻——,戗——菜——刀——”

声音自然折转又高亢洪亮,很是提神!

那时候,村里的磨刀老人也是这么喊的,以至于看完电影的第二天,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时,都争先恐后地喊嗓子,学吆喝。虽是呀呀嫩语,却也各具声情,学的很像,都觉得自己很像那位磨刀老人!

磨刀人进村时,肩上扛着长长的四脚凳,凳子上挂着水桶,腰里挎着工具包,嘴里叼着烟袋杆儿,不时拿下烟袋吆喝一声。到了宽敞一点的地方,磨刀人把身上的东西逐一放下,支好长凳,摆好磨石、锤子、水桶、抹布等物件,等着有人把用钝的剪子、菜刀拿过来维修。接活后就骑着长凳,躬着身子开始干。伴随着哧啦哧啦的摩擦声和叮当叮当的敲打声,丛丛的火星从砂轮上或锤子下冲出来,溅到他铁皮般的脸上……
那时候的农村人,都是在生产队集体劳动,整年没个闲。心眼活泛的人抽空贩些干鲜果蔬到附近的村里卖,或做点手艺活,挣点钱。但这些事只能偷着干,要是被人举报了,轻者被罚工分,重则挨批斗。
因为那个时候商品匮乏,小商小贩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为村民缓解了生活急需,所以人们对小商小贩们普遍持着宽容的态度,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干啥吆喝啥,除了磨刀人那洪亮的的吆喝声,还有不少吆喝声很有韵味。
“酥——鱼喽,酥——鱼喽!”
一听就是隆尧县谷家台或杨家窑卖酥鱼的吆喝声。前后两个“酥”字,发出声调截然不同——前一个酥字用力向下压,后一个酥字使劲往上抬,这样吆喝出来,声音婉转悠扬,精妙绝伦,简直无可挑剔,后人没了丝毫改进的余地。
卖酥鱼的只是天冷的季节过来。听到吆喝,不少村民端着碗循声而来。问好价格,告知要买的斤数后,卖鱼人先用杆秤称一下碗的重量,然后,撩开盖篓子的棉布,抄起小铁叉,从木桶里铲出已经凝胶的,裹着满是小酥鱼的酱色冻块。再过秤,除去碗的重量,就是净重了。
卖鱼人情商高,很会作买卖,称碗时有意把秤砣往外拉,称鱼时又用力把秤砣往里拽,前擦后磨,为的是计算净重时可以少算些,让利,把买鱼的人打发得很高兴。
然而,个别爱占便宜的村民仍不知足,总是在称重之后,要求额外添一块汤冻,说,汤冻里又没有鱼,不算斤数,就给添一块吧。卖鱼人故作不舍状,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最终耐不过磨蹭,只好铲一小块汤冻给添到碗里。
小酥鱼味道很鲜美,汤冻的鲜味也很浓。生活困难的年代,就着酥鱼啃窝窝头,稀罕的美味催化着兴奋的神经,幸福指数腾的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甜杏,甜杏,鸡蛋换杏——”
每年麦子快熟时,有个叫老曹的老头儿就会推着独轮车来到村北的大柳树下。篓子里装满了黄里透红的看着都酸滴溜的熟透的小杏,黄灿灿的杏上覆着细细的薄薄的绒毛,四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又酸又甜的气味,刺激着敏感的嗅觉,叫人忍不住生出酸酸的口水,又强忍着抿一下嘴,咕咚一下把酸水咽了回去。
卖杏的不只老曹一人,但老曹的那声吆喝,老到又深沉,厚重而沧桑,似乎夹杂着哀怨,挟着他万般无奈的过去。
鸡蛋换,是那个时代的一大特色。鸡蛋换葱,换韭菜,换西瓜,换针线,换许多蔬菜水果和日用品。就连大队的供销社里,许多东西也可以用鸡蛋换,换盐,换铅笔,换烟卷,换蜡烛。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农村人在生产队挣的是工分,虽然也折合着工值,但不是现钱。等到年终生产队决算时,能分到钱的人家很少,所以,鸡蛋充当着货币的角色。家里养几只下蛋的鸡,平时的开销就有了。
老曹除了夏天卖杏,平时还卖自己编制的筐子、笊篱。老曹手艺很好,编的笊篱美观耐用,因常年过来,跟村里人都很熟悉。老曹说话不是本地口音,有时候,他就住在村北的土窑里。听大人们说,是因为出了不便言说的事被家里赶了出来,不敢回家,以至于四处游荡,浪迹江湖……

时代发展得太快了,一眨眼,分了地,集市代替了游商小贩;一眨眼,超市代替了传统的柜台店铺;又一眨眼,网购成了年轻人主要的消费渠道。
不知不觉中,许多种沿街叫卖的吆喝声退出了百姓的日常生活。即便偶尔有个走街串巷卖豆浆卖糕点的,发出的吆喝声也是从电喇叭里传出来的录音,千篇一律,生硬死板,已然失去了当年的韵味和情调……
一切旧有的东西,都将随着时代的发展或销声匿迹或改头换面或萃变升华。当下的所谓趣事幸事苦事难事无聊事,都会在不远的将来成为曾经,成为或浓或淡的记忆,甚至了无踪影。时间会印证一切,也会消化一切、改变一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END——

作者:江鸟,草根写手,喜欢读书,写字,听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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