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期分享王小波的《似水流年》。
- 当地农村之活计有所谓四大累之说,乃是:打井,脱坯,拔麦子,操屄。
- 有关贺先生直了的事,我还有一点补充。不管他是在什么时候直了的,都只说明一件事:在贺先生身上,还有很多的生命力。别的什么都不说明。
- 如果我要把这一切写出来,就要用史笔。我现在还没有这种笔。所以我叙述我的似水流年,就只能谈谈龟头血肿和贺先生跳楼,这两件事都没在我身上发生(真是万幸),但也和我大有关系。(晓评:可悲的是总有人把这黑暗与残忍归罪于“时代”!是猥琐的阉人还是愚蠢的路人?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即便没有史笔,这癫狂不羁又可爱个性的文字里所叙述的似水年华,已然写出了一切……)
- 在噩梦里,说什么就有什么。
- 假如晚生二十年,人家绝不会容她跑到河南去胡闹,而是把她撵到运动场上去,让她拿金牌升国旗——这些事比龟头血肿重要。(晓评:在某些地方,拿金牌升国旗比什么都重要,“那些人”需要,比赛的人需要,仿佛看比赛的人也需要。树榜样,得名利,挖素材,各取所需。就像那个得了金牌的小女孩一样,从没钱给母亲看病到一时风光无两,天差地别,令人深思。)
- 六八年夏天,正兴换纪念章(纪念章三个字怪得很。当时还没死嘛,何来纪念?——王二注)
- 我们俩如出一辙,都不走正路。走正路的人在那年月里,连做梦都想着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可是我说:这些受苦人我认得他们是谁吗?再说了,他们受苦,我不受苦?
- 在似水流年里,有件事叫我日夜不安。在此之前首先要解释一下什么叫似水流年。普鲁斯特写了一本书,谈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这些事看起来就如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这个书名怎么译,翻译家大费周章。最近的译法是追忆似水年华。听上去普鲁斯特写书时已经死了多时,又诈了尸。而且这也不好念。照我看普鲁斯特的书,译作似水流年就对了。这是个好名字。现在这名字没主,我先要了,将来普鲁斯特来要,我再还给他,我尊敬死掉的老前辈。
- 中年妇女在中国是一种自然灾害,这倒不是因为她们不好看(我去过外国,中国的中年妇女比外国中年妇女长得好看——王二注),而是因为她们故意要恶心人!(晓评:就像贾宝玉所说,未出嫁的女子是颗无价宝珠,一旦沾染了男子的污浊之气,就失去了光彩,渐渐成为鱼眼睛。)
- 刘老先生对着那可怜的鸭子的尸体,出了很多主意要把它分成几部分。一部分香酥,一部分清蒸,一部分煮汤,一部分干炸,那鸭子假如死而有灵,定然要问刘老先生这是为什么。假如我死了,有人拿我的四分之一火葬,四分之一土葬,四分之一天葬,四分之一做木乃伊,我也有此疑问。
- 我还知道很多更悲惨的事——在我看来,人生最大的悲哀,在于受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