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走廊是泥地。我光着脚，穿件打了补丁的长衫，摸黑走着。从墙板缝里可以看到鹅卵石尖细的闪光。走廊角落里像往常一样放着一大桶水。我跳到水里。水把我拦腰截断。我把头浸入水中，憋得透不过气来，又把头伸了出来。搁架上蹲着一只猫，从高处睡意朦胧地俯视着我。我第二回把头浸在水里的时间要久些，水在我四周咕嘟咕嘟地响着，吞没了我的呻吟。我睁开眼睛，看见桶底有件像帆一般的衬衫和两条紧贴在一起的腿。我又憋不住了，伸出头来。我看到爷爷穿着件女上衣站在水桶旁边，仅剩的一颗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的孙子，”他用鄙视的口气清清楚楚地说，“我去拿蓖麻油，好有东西搁进你坟墓陪葬……”
我情绪失控，大吼一声，死命钻入水里。爷爷用他那双衰老的手把我从水里拽了出来。这天我第一次放声大哭——只见泪的世界那么广袤，那么美好，以致所有的一切，除了泪水之外，都离开了我的双眸。
巴别尔《敖德萨故事》
戴骢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