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种种使他惊恐的念头一齐涌现在心头。他清清楚楚地审视自己的心灵,不由得一阵哆嗦。他想到那不幸的姑娘,是她毁灭了他,又被他毁灭。他失魂落魄地顾视命运让他们两人各自走过的曲折而并行的道路,直至在交汇点上,由于造化的无情拨弄,两个命运互相撞击而粉碎。他想,永恒誓愿侍奉上帝是多么疯狂,守身独处是多么无聊,求知、宗教、修身养性尽皆虚空,而上帝又是那样百无一用。他满心舒畅地沉湎于邪恶思想之中,他越沉陷进去,就越清楚地听见灵魂深处撒旦在狞笑。
这样深入挖掘自己的心灵,他看见自然天性给了人多么广阔的天地去纵欲贪欢,于是,他更加辛酸地冷笑了。他在自己内心深处翻腾着,抖落出他的全部仇恨、全部邪恶;他以医生审视病人的冷静眼光,发现原来这种仇恨、这种邪恶,只是污化了的爱欲;他又发现,人的一切美德之源——爱,在教士心中转化为可憎之物,而像他这样气质的人成为教士,也就是变成恶魔。于是,他狞笑了。猝然,他又脸色煞白,因为他看见了他那致命情欲的最阴森的一面:这腐蚀心灵的、恶毒的、丑恶的、冥顽不治的爱,结果只是把一个人送上绞刑台,把另一个人送进地狱,她被处决,而他受天谴。
随即,他又冷笑起来,因为想起了孚比斯还活着,毕竟卫队长还活着,活得自在如意,穿的军服比以往更加华丽,还有一个新情妇,他带去看绞死旧情妇。他冷笑得更为辛酸:想起了在他迄今必欲处死的人们中间,只有埃及姑娘是他并不仇恨的,而且,正是这唯一的一个,没有逃脱他的打击。
《巴黎圣母院》维克多·雨果
管震湖(译)
精彩点评:
上帝是那样百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