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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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这里的有意思,既体现在作者语言上的妙趣,又体现在书写内容情节的简单却针针见血,仿佛说到心里去,竟是把人看透了、摸清了,想来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力量。
作者惯用比喻,幽默是本书的一个特点。作者的见闻广博就体现在这奇思妙想却十分恰当的比喻里。这样辛辣又委婉的写法,就像以匕首直刺心脏,却在要害处仅仅一两寸的地方忽然停住,急转直下又让人哭笑不得。自然,看这样的书一定会捧腹大笑,可好笑之余就像被人看破心中的秘密,感到无所适从、惊叹不已。当然写的情节也是很平常的,想来这样的事是那个年代极为普遍,从留学、饭局到任教、结婚,都是人生各个阶段常见的小事。这种小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折射出这个社会大致的面貌。作者对买假文凭、依靠家庭谋求权势这些典型的行为痛心疾首,书面上却是调侃的,实实在在一股脑儿全部写出来,摆在读者眼前让读者自行定夺。因而这本书被奉为现代的《儒林外史》实在是有过之无不及。
看书时让人触目惊心的另一点是熟悉。作者所写的都是平凡人,或是留学生,或是家庭的老腐儒,或是校长、主任,或是娼妓、军官,皆是生活中常常见到的人,作者对他们的描写也惊异地契合生活,人物自然也个个“如立纸上”。方鸿渐是作者主要写的人物,作者更多地通过他的眼光去看待世界,但这个围城的人形“瞭望台”有其自身性格的缺陷,心里的阴影,不严重甚至无伤大雅,但在道德上是值得谴责的,这就像人人心中都存在的恶的一面,并不会给这个社会造成实质性的多大伤害,但并不能一次为这种恶的想法开脱,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想法,围城才会几十年牢固地竖立着,身在其中的人们或进或出,神形尴尬。作者虽然说过“不必访问那下蛋的母鸡”,可想来他是表面呆憨实则犀利的人,这样的文学世界谁说不是一座围城呢?透过他的文字我们窥见城中的一星半点,但永远是进不去的。
方鸿渐这个人物在初看时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作为一个花着丈人钱的留学生,生活不知检点却在面子上虚荣,言语上尖刻并且容易激动。但重读本书,他渐渐地让人感到理解同情甚至同病相怜。设想一下,倘若处在他的位置上,为了接下来能够更好地生活,多半会像他那样作出决定,这就是人性的必然与困境。他对苏文纨含糊其辞,对鲍小姐情而不爱,爱过唐晓芙最后成了漠然,对孙柔嘉没有多少感情却与之走进婚姻的围城最后宣告婚姻危机,他在爱情、婚姻上的表现其实与大多数人相似,他最爱的是自己,这无可厚非,因为作者凑巧地展现了他的内心世界,旁人会对他有这样的心思存在批评,可谁能肯定自己就是完完全全,心无旁骛地对待爱情呢?在事业上,他先是依靠丈人,后来全靠赵辛楣提携,结婚后收入竟没有妻子多,这对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其实是有很大伤害的。他挣扎过,只是这种挣扎带着好吃懒做人的心理,以至于到最后他基本是放任自流了,他在人生各个阶段的围城进进出出,最后得到的却像是一片必然会失去的虚无,因而,他是悲剧的,但这是大多数人的悲剧。
赵辛楣这个人我不能十分理解,他像个孩子,由于入世尚浅,我并不明白他的某些所作所为究竟处于怎样的心理。他开始当方鸿渐是情敌,后来却把他当做真心朋友,热心地给他提供了许多帮助。他对苏文纨的爱情是典型的爱而不得的潇洒,这是我十分欣赏的。可他究竟不能完全忘记,这能够理解,这样的细节就见得作者对人性洞察得到位了。他成名后关于他基本转为侧面描写,这种写法展现了他和方鸿渐之间关系的微妙,这种友谊仍然坚固而地位有所不同的微妙,有点类似张爱玲《同学少年都不贱》中的描写,只是委婉多了,也没有那么严重。他评价方鸿渐“不讨厌,可也没什么用”耿直得很,一针见血,可见他其实是个聪慧的人,只是生活做事较为随性罢了。他在书中的所作所为常常让人忘记他是一个美国留学生、会说一口地道的英语,因为他最后还是依靠家族得到了权势,再也不理会“共产主义论”。赵辛楣是个矛盾的共同体,也是本书中作者塑造的最稍显刻意的人物。
苏文纨是身边很常见的那种自身条件好而性格不太讨人喜欢的女子。她不爱方鸿渐,因此说她追求方鸿渐,我认为有所不妥。这只是一种大龄女青年对于追求者既期盼又看不起的心理,还带着女子间互相炫耀的虚荣和优越感。她搅黄了方鸿渐与唐小姐的爱情,这固然不太厚道,但对于自觉失了自尊的女博士来说,没有把他买文凭的事公之于众,已算是一种大度。赌气嫁给曹元朗也见得她的心机并没有人们所认为的深,仿佛仍有一种小女生的情感在里头。单纯说她做作,虚伪,我认为是对这个女子的一种不公平,作者展现给我们的是她在爱情上的表现和所作所为,换一个视觉看她,应是另一种不同的面貌。话说回来,这种女子实在常见的很,既盼望别人追求自己又摆出冷若冰霜的样子,这种小虚荣和不太高明的手段,在七十年后的今天,私以为或多或少存在大多数女孩的心里。
孙柔嘉我以为才是最有心计的那一个,却仍旧不失可爱。孙小姐在结婚前和结婚后的表现,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结婚前以为她是柔顺、胆小、害羞的,结婚后才发现她其实也是刻薄、机智、稍显强势的。她对方鸿渐的把握就不一一赘述,不过这种把握就像结了一张甜蜜的网,把方鸿渐锁在里面。这个小女人很懂得经营自己的婚姻,可笑的是她的婚姻最终走向危机。这种反差自然是二人性格、生活环境所导致的,从中也可见作者对这种婚姻关系的不赞成。无论如何,真诚结合的婚姻总要胜过凌驾在年龄、地位考虑之上的婚姻。
婚姻自然是一座围城,但人生也是一座围城。书中的人物兜兜转转走过人生,最终却仿佛走向了社会、命运规定好的必然结局。虽说他们本就是平庸之人,可这种平庸必然走向平庸的结局,依旧有些刺眼。从他们的命运中透露的是一种人生的空虚之感,虽然表面上有过繁华,或是他们仍旧处在琐屑生活中,这种生活却给人一种“食尽鸟投林”“白茫茫大地”的感觉。这是在读完书后细细品味方才给人的消极、惊恐之感,这样的感觉却能在调笑、讽刺的语言中写出,可见作者文学功力之深厚。
仅凭我的拙见,这是一本现代小说中数一数二的作品,语言幽默,主题引人深思,着实值得一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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