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戴建业随笔集:你听懂了没有》

之前看了戴建业的《精读世说新语》,被他的语言风格所吸引,比较喜欢他叙事方式,较为欣赏他的机智与幽默。这本书是一本厚厚的随笔集,但没有高大上的理论阐释,没有一板一眼的论文气息,没有激情澎湃的针砭时弊,以“闲话”“杂谈”“杂陈”“漫谈”“切磋”的形式,用朴实幽默接地气的语言,以“不衫不履”的随意文字,诠释一个文化网红(或者说与时俱进的知识分子)的特质。

随笔集包罗万象,主题包括人生感悟、谈情说爱、教育、微博、人情、回忆、翻译等,这些普通不过的话题,在他那里总能让人得到不一样的启发。

譬如,他说,人的精神世界荒芜,是领略不到外面世界的精彩的。一个对人生百态都无感的人,怎么可能热爱生活?曾遇到了好多抱怨生活了无乐趣的人,对生活充满悲观论调,但又不是尼采和叔本华那种诗意的悲观主义;也看到了好多一直都没有精神生活的工具人,封闭着精神的大门,闻不见门外的芬芳。当他们大量充斥在自己的周围时,想保持着一个健康的生活都很难,毕竟环境对人还是有很重要的影响的。其实想想,处在庙堂之高的人,大多都是没有精神生活的单向度人,或是不允许在思想上、精神上有多元追求,或是被驯化、被压抑,健康的爱好变成畸形的嗜好,有的对权力的迷恋,对贪欲的释放,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令人瞠目,那些身陷囹圄的人,莫不如是。

譬如,他对“爷们”的论述,让我忍俊不禁:现代年轻人的生命力开始萎缩孱弱,一遇坎坷就心惊胆战,一见波澜就哆嗦倒退,“平安是福”开始走俏,“知足常乐”开始吃香,“难得糊涂”开始时髦,“万里可横行”的豪情、“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自信早已不见踪影,却还天天标榜“彪悍的人生”“纯爷们”,要是放在大唐王朝早都被鄙视死。看看那“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开阔境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远大追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王者气概;“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张狂潇洒,如今安在哉?看来还是需要经常翻翻古诗词,常学常新,说得功利点,鄙视人引用几句诗词,都能显示其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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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性”,他说我们的教育非要把“性”与“文化”和“艺术”扯在一起,否则,光秃秃的“性”就不能上台面,这反映一种病态的性观念——从骨子里我们还是觉得性很邪恶,性很丑陋,必须要“文化”来掩饰,必须用“艺术”来遮羞。一语中的也!人欲,要数“食欲”和“性欲”最强烈,也要数“食欲”与“性欲”最重要,更要数对“食欲”和“性欲”贬损得最厉害,嘲讽食欲旺的人“好吃”,咒骂性欲强的人“好色”。宋明理学高扬严峻的道德主义后,把性与“下流”划为等号,存天理,灭人欲,这完全是一种违反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畸形意识形态,所谓“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便成为了奢谈。

谈教育,他认为兴趣很重要,兴趣是求知的动力,要想学好某个学科或者专业,必须对此有强烈的兴趣,想要对它有强烈的兴趣,必须以一种游戏的态度来对待,想要有一种游戏的生活态度,就不能把学习对象看得太神圣、太重要。游戏的生活和学习态度,关键是干任何事情都不能有太强的功利性。现在社会,即使自己不功利,大环境也逼着你去功利——以结果为导向,把结果和目的看得太重,却忽视了过程的享受,甚至带着功利色彩去做某件事,过程都是痛苦的,这个确实也没办法。

谈读书,他说,任何一种理论书籍不细细品尝,不反复咀嚼,就会感到这些书籍抽象、枯燥、乏味,就会觉得烦躁、苦闷、无聊。急躁和懒惰是学习的最大天敌,急躁把我们逐出学习的天堂,懒惰让我们不能进入知识的殿堂。自己看不进去理论书、思想书,原因正是如此。

谈到故乡,他的感触是,从故乡返校就像回家,从学校返乡却像做客。回到故乡就像个外乡人,在故乡找不到儿时的清梦,找不到谈得来的朋友,找不到自己想看的书籍,袅袅炊烟和青青翠竹的美景,勾不起诗兴;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的温情,也不能使人动心。道出了在外求学的游子真实的感触。“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从上高中开始,老家便成为了记忆,一年大约回去一两次,且大多是为了春节团聚,从繁华都市到乡村人家,从柏油马路到乡间小道,从高楼大厦到低矮平房,虽说呼吸的是新鲜空气,吃的是绿色食品,但入眼的却是一片萧条,入脑的都是一片混沌,毫无生气与希望,即使有热闹的新年活动加持,也掩饰不住农村生活的脱节:赌博声、游戏声声声入耳,虚荣心、攀比心心心相应。看不见平静的书桌,听不到未来的憧憬,妇女们忙碌于每日三餐,男人们忙于麻将或纸牌,孩子们忙于电视动画片,仿佛一年到头就是为了几餐饕餮盛宴、几场亲朋好友的赌钱、几日无人管束的游戏,老家哪还有“游子”的一亩三分地?

谈及文章优劣,他认为,文章很难像桌子、沙发一样量出个长短,在才华比较接近的作者之间,可以看出差异,但很难看出高低。例如,梁任公长于敏捷不在于沉潜,著作多而经典少,在适之先生眼里,已显老气。闻一多先生的散文成就可以媲美他的诗歌,可惜自己孤陋寡闻,未曾一读,实为遗憾。贾岛一生时运不济,“为责任做诗以自课,为情绪作诗以自遣”,我亦有此感。建国之后,很多作家在用假嗓子说假话,我认为他这个比喻非常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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