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顶一万句
(出延津)
过了大学那个气冲冲看书的年纪,再难下心思看中国文学中优秀书籍。想起要看《一句顶一万句》还是因为翻到主持人撒老师在2013年主持一个节目后有感而发的文章。他送给搭档一本书并在书的扉页写下句真挚的文字,这书就是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
这是关于中国式孤独的书。这孤独是关于一个叫杨百顺,也叫杨摩西或者吴摩西的坎坷。他一个人时不孤独,和身边的人说不着才是真的孤独;亲人不亲,连灵魂也疏离才是孤独。其实也本应如此,如是说不着的人,说一万句也抵不上一句,而真正的默契之交,一句何止抵万句。
任何人的关系就和这“说不说的着”关系甚密。这关系是不是一直这么好还看是不是一直”说的着”。因为不是人人都说的着,所以总有人因说不着而孤独着。不该赶马车在夜里也吹笙的老马;谁都不懂他的教书老汪;一生只让延津的8个人信主的老詹;不赶驴转为帮人剃头的老裴,还有大半辈子淌过坎坷的杨百顺,都不能幸免。
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都藏着委屈。
这是百顺最直白的现实感受。百顺留下来跟着他爹老杨卖豆腐,因为他抽签输了,却在那时浑然不知老杨听从了赶马车的老马出的主意,让不如他聪明的百利去读了书,老杨也不知老马心里的弯弯绕绕;帮老费杀猪闲聊时掏了心窝子,却不知他与老孔和老杨的矛盾,掏心的话转身就变着法儿传到了师父老曾耳里;阴差阳错被老冯拉去扮演社火的阎王时,被县长老史看上,却不知老史背后的喜好;老崔给他说成了媒,却不知吴香香和隔壁老高的如意算盘,而媒人老崔也不知同行老孙的盘算;放任着闺女巧玲和老尤的熟络,却没料到老尤想发横财犯了人贩子的狠心。
你说,一个人为了生计连名带姓统统都改过了,他还在乎啥。他在乎的不过是在世上能有说的着的人。歌里说这一生似乎无从选择,所以要找人说苦与乐。可这又像老冯急着找社火的阎王时说的那样“世上最难吃的是屎,世上最难寻的是人”。关键不是在于是不是要去吃屎,而是人要吃饭就像人需要沟通,这沟通的“话”总是让人难免要去寻人,一个和自己说的着的人。
月光下,
院子里像撒了一层霜
仰起头来
满天星斗
都眨着眼睛看着吴摩西。
百顺之后“嫁”给了卖馒头的寡妇吴香香,今天的话算是入赘吧。月光下,院子里像洒了一层霜,是百顺被逼着放下老詹的教堂设计图极不情愿到山西贩葱回来时那夜的院子,也是撞破吴香香秘密的那晚。后来妻子和隔壁老高卷款私奔了,百顺倒也是想通了。他和枕边的人说不着或者根本无话可说,但吴香香和老高说的着;香香和她自己的闺女说不着,可他这个继父却和这闺女巧玲说的着;可想通的事儿能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做。再后来,看似烦闷生活好不容易就快结束了,可与自己说的着的巧玲被老尤拐了走,他再也回不去了。一个人跑遍了新乡和开封,夜黑了睡在黄河边上,梦中惊醒,仰起头来的满天星斗都似眨着眼睛看着他。一时间的惊慌失措和焦头烂额或者悔恨又直冲冲地涌向脑海,悔恨着自己不该夜里丢下巧玲四处闲走,用火车站人山人海的热闹来排遣自己的内心的烦闷。可那年他才21岁,这小前半生就像是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身边的亲人不亲,连灵魂也疏离。和自己毫无血缘却能说的着的继女,却意外又和自己的那大半辈子一样,在别人的弯弯绕绕和阴差阳错之中弄丢了。这一生,从来没有那一步不坎坷,从来没有哪件事它不藏着委屈。
小时候吓破了胆或者说是吓的失了魂,迷信的长辈总是牵着孩子耳朵严肃地说:XXX的魂快回来啦,回来啦。这似乎成了从不想称他摩西的原因,百顺时候的他才是本来的他,从来都不是那个救世主,他甚至自己都值得被别人带出悲苦的深渊。苦与难有时候会是淹没人的泥潭,演变成堕落。他也曾经想过杀了不亲的家人和赶大车的老马或者背着和他曾经觉得说的着的邻居老高偷情的吴香香,或者是以老高的妻子老白的死逼死,但他在那些件件都藏着委屈的事后,从没有丢掉他如初的良知。最强的光在胶卷的背页里就是最黑暗的深渊。他是最强的光,即便深陷在那些件件的委屈中,从来都不是最黑暗的深渊。背后的原因就像后来巧玲的孩子说:日子是过以后的,不是过以前。
昨日很晚了才看完《一句顶一万句》—出延津记,等到百顺在火车上说”大哥,我没杀人,你就叫我罗长礼吧“时,眼泪就没忍住。除了感到心纠,才终是觉得这个故事又圆了一点起来,百顺的人生终于是绕过了又好似如老高所言的那般,这事从根本上就错了。人生这步棋,步步坎坷,全盘皆输。百顺10岁之后的那5年里一直就希望自己如喊丧时候的罗长礼那样,这是他和那个从未认识的罗长礼说的着的地方。从小期盼的事物或者说梦想,在说长不长的十年坎坷间,为了生计买过豆腐,杀过猪染过布、信过主破过竹子、挑过水、种过菜也揉过面买过馒头,丢了说的着的亲人后,火车上陌生人问起来,才渐渐想起来老詹曾说为什么要信主,是要弄清你是谁、从哪里来又去向哪里?这些 问题他却再也回答不上。喊丧时候的罗长礼是内心最初的念头,可那终究就只能是铺满灰尘的最初信念来源的地方,结局已在悄然间土生土长,终究还是没能回得了头。百顺他一定还在寻找他要去向哪里,寻找那个他说的着的人。大概是因为这一生似乎无从选择,所以要找人说苦与乐。
我们回忆这故事的苦难和坎坷,不是为了看别人的伤痛和自己的同情,而是为了让我们自己也去活过一次。余华在他的《许三观卖血》自序里写着,这似乎就是文学的乐趣,我们需要它的影响,来纠正我们的思想和态度。
故事就是这样的,希望故事外没有百顺,故事里的百顺能从此像那个最初的罗长礼,找到他说的着且能真正称之为朋友或爱人的人,找到被拐走的闺女,找到人生长河里他这一帆的风顺,一路幸福。
旅途遥远,为你不辞万里。
这一年不能慌乱
读 书 | 人间便利店
别期待了,斯通纳
梅科小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