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看迟子建,每一篇都充满着死亡,《晚安玫瑰》赵小娥逼死强奸犯的亲生父亲,《白雪乌鸦》里遭逢鼠疫,死神四处游荡,一不小心就撞个正着。《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蒋百嫂羡慕“我”的魔术师在日光下被撞死,在亲朋的依依目光里离开。可她的蒋百死在幽暗不见天日的煤矿下,死后在家中的冰柜里冷冻成了盘腿的坐姿,带着血肉模糊的表情,世人胡乱猜测,甚至蒋百的狗都不知道主人死了,只为了让矿难的死亡人数少于10人。
幸好还有《额尔古纳河右岸》,让我说起“死亡”时不再打寒战,虽然在冰天雪地的东北,每次有生命要离开时,迟子建总是让ta最亲近的人深深地打一个寒战,毕竟生命的消逝不会让人觉得温暖。
故事中第一个打寒战是“我”——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打的,萨满救活了她的列娜,代替列娜离开的是驯鹿仔,母亲像对待死去的孩子一般,用白布袋装了它扔在向阳的山坡上。列娜也死了,迁移时在睡梦中冻死在了驯鹿的背上,駄她的正是前面代她离开的驯鹿仔的母驯鹿,列娜死后,曾因失子没了奶水的母驯鹿又奶水鼓胀。生死是有因果的,鄂温克族人坦然接受。还有好些孩子去了向阳的山坡,滋润了那里的花草树木。“我”的母亲达玛拉生孩子时希楞柱进了风,新生儿活了一天。“我”的弟媳妮浩是萨满,每次违背神意救回一条人命,就要失去一个自己的孩子。有的胎死腹中,有的从树上摔下来,有的被蜂蛰死,有的被水带走。
“我”的父亲被雷劈死,“我”的第一任丈夫拉吉米疲劳过度在寻鹿时冻死、第二任丈夫瓦洛佳被黑熊拍碎脑袋,老达西带着爱鹰与狼搏斗被撕碎,达玛拉舞得篝火都暗淡后死了,尼都萨满跳神后与日本人的战马一起倒地而亡。还有许多的死,安道尔被哥哥维克特误伤死了,小达西、金特、马伊堪自杀而死……
这些死只让我悲伤感叹,没有寒凉。达玛拉死时,“我看到了三种灰烬:一种是篝火的,它已寂灭;一种是猎犬的,伊兰一动不动了;另一种是人的,母亲仰面倒在地上,虽然睁着眼睛,但那眼睛已经凝固了。只有她身上的羽毛裙子和她斑白的头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抖动着。这三种灰烬的同时出现,令我刻骨铭心。”
死似乎重新化为了自然的一部分,将在那向阳的山坡上、在木楞架上长出其他的生命。在“我”和族人眼中,人、驯鹿、黑熊还有树木、火都是一样有尊严、有生命,把生活的森林、河流看得很重很重。人与驯鹿互相依靠,人们猎食动物,却不侮辱折磨它们,驯鹿吃苔藓、石蕊、草却不糟蹋。死亡一样悲伤,人们用时间的流逝和自然的更替治愈自己。
“我”讲的悠长神秘地故事结尾萨满妮浩死了,逃走的女儿回来送葬。
全书的结尾,离开森林的西班回来了。
故事开头是这样的:“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世间最神秘的事情就是死亡,没有人在死后回来过。《额尔古纳河右岸》有那么多生命的离开,我却是微笑着含泪看过了好多遍。
我想“死”并不是一种诅咒,是一种归宿。
尽管,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你要死的”。我希望我有一天听到这句话时,含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