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邻居是地主
文 边成子
我家的邻居是地主,两家被一堵土墙隔开。那矮墙也不足一人高,每当到了秋季,墙体上就爬满了牵牛,红的、紫的喇叭尽情地对着西风吹。七八岁的时候我经常爬来爬去地玩耍,对他们家我很熟悉。
父亲个头不高,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庄户把式,但身上总透出一股书香气,据说上过几年私塾。农闲的时候我就去他家听他拉呱,听他说《响马转》,说的总能惊心动魄。他还教过我珠算,让我背小九九,说:学会了小九九,背着算盘满世走。
母亲曾经是个大家闺秀,娘家是中医世家,带来了一套熟练的针灸技术。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全来找她,基本手到病除。记得我那时常常偷偷动她针线筐里的老花镜,喜欢带上它体验一把眩眩的感觉。对那包放射着寒光的银针我是惧怕的,从来不动。
他们家六口人,父母亲和四个儿子,因为成分问题,四个儿子那时都过了结婚了的年龄,谁也没能娶上个媳妇。
其实,真正的地主是他们的爷爷,我记事时候已经老了,地主之家早已名存实亡了,准确地说只是剩下了一个虚名头了。
两家相处得很好,谁家有干不完的活计,就招呼去帮忙干;谁家做点好吃的,总是要送给对方先品尝。总之,我的记忆里他们家帮我们家的时候要多些。
我参军入伍的那一天,他们全家人都来送我,他们的母亲把煮熟的鸡蛋塞进我挎包里,父亲嘱咐我去部队好好干,这些事历历在目,记忆尤深。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几十年忽焉即逝。再回首,邻居家的哥四个都已儿孙满堂,且皆已成为老者。我逐次登门拜访,促膝长谈,一股股茶香袅袅,一副副音容笑貌如旧。
我告别了故乡,我回到我繁华的都市,钻进电梯,重新又把自己藏进高楼的单元里,楼上又传来了狂躁的音乐声。楼上住的是一家年轻人,据说父母承包了山场、很大一片地,搞养殖、种植,属于先富起来的阶层。我常常戏称他们为“地主”,此“地主”非彼地主,我们两家真的不很熟悉。只是他们家的洗手间里的积水,透过楼板时常来我家穿门。听,滴答,滴答,又来了……
我得速度上去告诉他们快把防水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