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打麦场上

“芒种”已过,村庄周围那成方连片的槐树林,勃勃生机,煞是媚人。一串串,一枝枝盛花怒放的槐花,白得如云,香得醉人,掐一把填到嘴里,香甜而有嚼头,鲜嫩而有回味。

家乡的端午节是流金的季节。麦场上,被黄橙橙丰收的麦子乐昏了头的庄稼人们,光着晒的青紫的脊背,挥动着健壮的胳膊,甩着木锨扬场,舞着木杈翻麦,一颗汗珠子摔成八瓣,不知劳累的父亲还不时哼上几段京腔。老黄牛气喘吁吁拉着石磙,吱扭吱扭地在母亲周围转圈儿。母亲不时地挥动长鞭,“叭、叭”甩的山响。呵,母亲真不愧是种地的行家,还真有几手绝活呢。老黄牛拉着石磙儿轧麦,一圈一圈的转着,还不时“哞哞”的叫上几声,不经意中,便碾碎了一地黄金。

没有高山峻岭作屏障的家乡的大平原,夜来的格外迟缓。鲜红鲜红的太阳似一团大火球,久久地停卧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来,英明儿,二婶给你搓麦粒儿吃!”小弟弟英俊儿也闻声跑来给我挣嘴。几把鲜嫩的麦粒儿嚼在口中,又香又甜,余味无穷。

到了晚上,一反白天麦场上的繁忙喧闹,却是一番幽静清雅。一群群打着饱嗝的男人们,围坐在月光下,十几根长烟管争相喷云吐雾,一时间辛辣的旱烟味飘散开来。我偎在二叔身旁,呛的我直打咳嗽直流眼泪。劳累了一天的大老爷们不知从那儿来的那股邪劲,几声粗野的笑骂,几声放荡的谐谑,总是主题离不开女人。张家三叔指着李家大叔说:“大哥成亲的头一晚上,我和小狗子,孬蛋、狗胜几个弟兄去听房,刚听到那真事上。不知背后谁伸手拧住了我的耳朵,钻脑门子的痛疼迫使我急回头,一瞧,原来是王二奶奶,我正想叫,王二奶奶一手捂住了我的嘴。不懂事儿的狗胜他们见我这挨拧的情形,拔腿一溜烟窜进了西天边挂着月芽儿那昏黑的夜幕中。也不知是谁摔了一跤,一声响,屋里立时没了动静。真不要脸,二十郎当岁的毛孩子真知那事呢。“叭叭”。“哎哟”。李家大叔一巴掌打在张家三叔光着膀子的脊梁上。两声脆响刚落地,满场院暴出开心的畅笑。60岁的张三爷爷接着开了腔,点着王二爷爷的鼻子说:“王老头儿,看你老娘们,你老俩口子在家演够了还不过瘾,还去听人家年轻人的房,还嫌办那事的经验不够哩!”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我依偎在二叔怀里,极力支住眼皮,想听出个头绪来。一个10来岁的孩子,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倚着人生的大门坎窥探着这个男人们的世界,出出进进,我也在悄悄地长大了。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多少个春秋逝去了。我一直徘徊在童年的小窗前。我生怕背后有一点响动,搅去我甜蜜的记忆。

我永远永远忘不掉的童年的打麦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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