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绕琉森湖

文/董翼

如果我说有座湖在国外,一定让你见了不仅仅是当时流连忘返,而且是离开之后还魂牵梦绕,估计你会说我人为夸大,过度吹嘘。而事实上呢?却正如我客观公正地所讲所述。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经历了,堪称梦幻一游。九月底的初秋时节,我带着女儿从重庆到法德瑞意旅游。头天刚游完了巴黎,见识了凡尔赛宫、卢浮宫、塞纳河、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以及万花筒般的“老佛爷”,随后坐着豪巴一路东进,司机来自波兰。车上全是重庆客,两个多小时把人抖得要昏要睡的,而新的旅游目的地是瑞士的琉森湖(又名卢塞恩湖)。

这时,我们的车子从隧道和山腰窜出,开始进入平坦下降的路面。一阵空气扑来,明显清晰宜人,就像事先在那里等着我们这车人似的,以致把不少人从似睡非睡状态中吹醒,不约而同扭头朝左边窗外望出去,一种绿树成荫和人间烟火混合生长的繁荣气息开始抚摸心扉,激起萌动而开阔跳跃的好奇心。少倾,一条碧绿的闪闪发光的湖泊跃然眼中,几乎与车道平行,车上瞬间爆发出兴奋之声:“哎哟,太美了!”“快看呀,琉森湖到了!”“瑞士的桃花源!”。说得恰如其分,琉森湖仿佛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中国古代桃花源入口,而入源须知就是我泱泱中华一千六百前的陶渊明所著之《桃花源记》,“豁然开朗”是也。

全车惊叫后差不多一分多钟的光景,我们就在湖边的桥上下了车。几十个重庆人也顾不得彼此照应的事先约定,纷纷甩开双腿各奔前程。话说回来,这么几千里风尘仆仆而来,一看见面前躺卧着的瑞士琉森湖,如果是你,你也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一般化的尽收眼底,一定要饕餮奇美大饱眼福。

首先吸引我和女儿的,是琉森湖的奇特身材和超凡绝伦的人文环境。举目望去,这个湖是狭长的,绵延的,达40多公里,但又是宽阔的,丰满的,达3公里多。尤其是湖岸线逶迤弯曲,生出许多枝杈,将琉森(卢塞恩)湖和周边的山峦连接起来。很多湖岸线竟然是由耸起的峭壁和山峰托起。而湖的最深处有214米,也不可谓不深。抬眼细看,湖的沿岸跟我们中国的景况有所不同,布满了鳞次栉比的房屋,多为木屋和石屋,并且都是老式的,几乎看不见现代化的隆隆辙印,却充满了古香古色的老欧洲韵味。特别是哥特式(铅笔尖)和巴洛克式(洋葱型)的房屋尖顶,有高有低,但都笔直地刺向雾蒙而清澈的天空,一副小巧玲珑、错落有致而又交相辉映的图景,让人看了不觉爱不释手,脚下生根,甚至牵动追怀人类文明进化足迹的情思。而对比国内的不少湖泊,其湖岸四周少有房屋陪伴左右,如果有,那也是近十几年或者二十多年才冒出来的新面孔,为着开发当地旅游资源的单纯目的,总给人硬生生的人为拼凑和新建的感觉,总是少了古老文化的代代相传的根脉和底蕴,总是少了湖泊景区扎根于人文沃土的历史沉淀和渲染力。实话实说,不少国内湖泊也堪称自然风光美丽无比,不输国外,但往往相对应的又是人迹罕至荒无人烟。而一旦景色出了名,观赏的人多了起来,慢慢环境就不堪重负了,开始并逐渐变味了,甚至最后褪色了,故而始终难以达到天人合一传承文化永葆青春的境界。

对瑞士的琉森湖,一言以蔽之,吸引我第一眼的,就是它那总体上的自然美与人文美的高度融合,血肉相连,逼人仰望人类文明的厚重、沧桑和骄人的一脉相承,心中情不自禁涌起一股股暖流,甚至那无限的向往和眷恋的遐想也开始扇动翅膀!

“爸爸,你看湖中的花桥!”女儿一边用手指一边对我说。我把目光投向湖中,果见一座长长的花桥伸向湖心,宛如一位古代美女步履轻摇而在停步之后又于水中浣洗似的。桥身两边挂着开满五颜六色的鲜花蓝子,逗引着下面的鱼儿,有的鱼儿甚至冲出水面叼走花瓣,引来众多鱼儿本能驱使般的轰抢和追逐,溅起水花。我想,鱼儿和花儿也不是毫无情思的单纯的动植物细胞组合,他们也都赋有灵性,也在彼此眉目传情,享受和传递着它们之间生命的欢愉和幸福,只是我们看不懂它们的表情而已。

由于只有两个多小时可供观赏。花桥本没细细看够但也只得忍痛割爱。接着更吸引我们的,是湖水中一群群的白天鹅。

说起天鹅,不就是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鸿鹄吗?也不就是“鸿鹄,羽毛光泽纯白,似鹤而大,长颈,肉美如雁。”(陆矶语)中的鸿鹄吗?我国古代又称白鸟,《诗经》云:“白鸟洁白肥泽。”至今日文中的“白鸟”还是指天鹅。好几年前著名的北大校长林某把鸿鹄hú读成鸿hao,引起网上一片哈哈,啧啧。此事笑过不提。而这天鹅,我过去确实从未近看,但是隔空接触还是早已有之。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芭蕾舞我该远观过吧,而且不止一次吧,圣桑的《天鹅》大提琴曲我该聆听过吧,也不下n次吧,达芬奇的名画《勒达与天鹅》我该看过吧,还伫立沉思过吧。不过这些有着某种艺术品位的经历终究比不上亲眼亲见。说到这,我们重庆的西郊动物园我从小就去过无数次,可从未见过天鹅,更莫说跟它咫尺对望了。至于那个永川动物园,我从未去过,当然不可能一睹天鹅芳容。所以来到琉森湖,完全没想到这里居然生活着一群群的天鹅,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鸭子和深灰色的鸽子,它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看得出它们全是野生的,不是公园、企业和家庭饲养的,也就是无人施予关照的,却一点不怕人。不仅如此,还特别亲近人,简直就像主人似的一起张开双臂迎接我们。

只见白天鹅一些在水上垫起双脚,拚力滑动同时煽动翅膀,把脖子拉向天空,在湖上向前滑行。从远处看,宛如一条白色的飘带在游动,如此高超表演,堪称美轮美奂。一些则从湖心缓缓上岸同我们一起玩,打成一片,看上去个个乐不可支。特别是天鹅站在我面前那副神态,真的才叫做非同一般的高贵神奇。我伸手要抚摸它,它就后退,却是慢慢退,带着它独有的迟滞,并不雷厉,更不风行。而它看我时,总是侧着它的头,用眼睛优雅地瞥我,多么亲切而含蓄。而那颈子,高高地挺立,身子雪白,滑亮无垢,配上一只橘红的嘴和一双黑色的脚,多么纯洁、雍容和华贵,这让我脑海掠过一丝晚宴舞会上的公主靓丽而圣洁的想象,而那些历代大师的出现天鹅的名画,在眼前亭亭玉立的天鹅尊容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幸好当时身上还剩下一大块面包,不然对大名鼎鼎的天鹅就没有见面礼了。于是我把面包慢慢递过去,它轻轻张开嘴咬住了,然后在我手掌里来回撮来撮去,让我从手心直到全身都痒酥酥的,快乐和温馨得慌了个透。而它这是表达什么呢?我想它开始舍不得我了,流露出了好感,其实我却更舍不得它,更表现出缠绵。我们两个就站在湖边堤岸上沉醉在对望的温馨中。我敢打赌,如果我天长日久跟这些天鹅耍熟了,我们肯定会天天夕照散步,尽情享受彼此的欣赏和挚爱!激情难抑,当晚我就写下诗歌《琉森湖的天鹅》直抒胸臆:

……

现在我却品尝到了痛苦

——很快要与你分手。

这将开始,

多么漫长的残酷。

我拿出面包喂你,

你咬着了我的指头。

我接收了,

你的电流,

瞬间充满喜悦。

喜悦你的嘴,

给了我甜蜜的痛,

这又是多么沉重的快乐。

别了,梦幻的琉森湖,

别了,用眼瞥我的白天鹅。

我们终将一别,

然后天涯凝目。

我知道,不,我确认

我的心也会变成一座湖,

为着你的徜徉,

我们的倾诉!

为着命中的邂逅,

无尽的慰抚。

正当我沉浸在与天鹅的灵性和情感互动之时,导游走来在身边说狮子雕塑绝对要去看,就在湖边直线不到50米,不看后悔终生!我们赶紧快步走到了狮子雕塑,没想到已围满了人。只见一座深幽的水潭,水色墨绿,大概有大半个篮球场大,一片石壁站在水潭最里边。石壁里面刻着一只雄狮,倒在地上,面露痛苦,正在哭泣,背上被一根长矛深深地扎入,两个前爪按着盾牌,盾牌上刻有瑞士国徽,呈濒死状。这幅雕像是为了纪念1792年在保卫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而死的786名瑞士雇佣兵,由丹麦著名雕塑家托瓦尔森设计,德国的石匠雕刻完成,长10米高3米,于1821年完工。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目睹狮子雕塑后,大为感慨,美其名曰:“世界上最令人悲恸的雕像”。

看着它,我观察在场人群,发现90%以上都是中国人,他们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舞来舞去,而是不约而同地凝望着狮子雕塑,有的屛息静气,有的细声交谈,有的抓紧拍照,自始至终充满了肃穆感!收到这一片庄严静穆的效果,我想根本上要归功于狮子雕塑的设计者和施工者,归功于他们所禀赋的人类尊严价值和工匠精神。一般来说,我们总认为雄狮是动物之王,所向无敌,本身已经够威猛了,但这里的雕像却将其忠贞、眼泪和悲恸展示给芸芸众生,就构成了极具穿透力的视觉差,从而在各类受众心中卷起同情、惋惜和追怀的念想。为琉森湖狮子雕塑深深地感动和共鸣,我写诗一首《雄狮也哭泣》以表达心中的悲悯情感:

威猛难掩悲戚,

泪滴映照诚赤。

岁月之河静静流淌,

一切都将被冲洗。

没有喇叭响彻,

赞歌高唱,

赶来的人流像

海潮涌流不息。

簇拥的目光,

永远不会散去。

是感叹勇士的泪水?

还是追怀强者的悲壮?

谁又能测量人们内心的深海?

可我听见了深深的颂扬。

在我一边欣赏和陶醉琉森湖的奇幻美景之时,一边又在思忖:过去也不是没听说瑞士这国家,可只知道她是个在欧洲的蕞尔小国。知道它的银行、名牌手表和耐用的小巧军刀,其他则一问三不知。现在亲临其境,方知其全景如画。仅仅一个琉森湖,就把我醉得一塌糊涂遐想翩跹。怪不得在瑞士的日内瓦、苏黎士和洛桑,就扎堆了联合国环境署、难民署、世卫组织、世贸组织、国际足联和奥委会等数十个国际组织和机构。联合国何方神圣,其高官和各国领导人更不可能是有眼无珠,其对自身重要机构所在地必是选了又选,花中选花。而偏偏就看上瑞士,我想,除了瑞士独特而旖旎的自然风光和宜人气候等因素以外,此为硬件;它的500多年来积淀并发扬光大的自由开放的土壤是更重要的因素,此为软件,一硬一软,软硬兼施,缺一不可,相得益彰。因此,瑞士联邦被众星拱月般地为世界瞩目,绝不可能是偶然性之碰巧所能解释。

当我离开琉森湖的时候,我欣喜而惋惜地体验了走马观花的生动含义。因为对一个享誉全球的景色来说,两个多小时只相当于走进故宫大门,朝里望了望就退出来了。所以我是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琉森湖的,真是一言难尽,一文难述。

我回到故乡重庆两年多了,还经常陷入对那个拥有绝色之美的欧洲乃至世界桃花源的无尽眷念之中。如果将来疫情结束,我肯定再去琉森湖旧地重游,再看那山峰掩映下的绰约多姿的身段,看轻摇碎步于湖心的花桥倩影,看哥特式巴洛克式的木屋石屋尖顶招摇,看我的白天鹅向我飞跑而来,看我第一次所没有看见的所有有机和无机的生命,看游人中处处欢跳着交织着的自由空气和爱的暖流,最后,让我的魂牵梦绕化作真正永恒的如沐春风热泪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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